“我曾使尽计谋望你忘记我

八千里路大荒云和月我只盼你看尽，得幸

我绝不敢否认的是

我曾在海底窥得一方真心

自此，我唐突不可收场的爱恋结束

我相柳

知我不能入你梦

可是小夭

这一次，我又有几分胜算骗过你？”

他死而复生后见她的第一眼，她站在惊涛骇浪之下想要为她死去的情郎殉情。

她散落在风里的绝望，让相柳如再次死去。

他唤她，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唤她。

刚才那一吻，她当他在自救，他当他在做梦。

1

“你啊你啊，这么些年了，也不见你回来看看我这只孤鸟。”

毛球起先是不愿意给它这蠢笨的主人立下衣冠冢的，只是偶尔夜凉的时候想起那场必输战役和他未曾动摇半分的眼神，它又觉得他这主人真的是绝顶聪明。

知道自己得死，九名相柳这个身份得死。

也知道那场战役自己在一场豪赌，赌那死去的辰荣将领不会任凭辰荣绝路。

他算到了所有，毛球真的很想问一句，他对当初那个薅它毛的小丫头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看法，才让他甘愿交出自己唯一的一颗心。

“哐当。”

毛球正想到这里，脚边的酒瓶就毫无征兆地碎了。

它梳了梳自己的羽毛，叹了口气。

“得了得了，我告诉你还不成？她·····过得还不错。据说和那只臭狐狸生了崽儿，还送来了请柬。”

毛球撒谎了，可是它知道，只有这样，那人的愤怒才得以平息。

也只有这样，他才会，活下去。

因为有希望。

那个丫头就是他拼了命受尽折磨也要活下来的希望。

它感受着陡然变得温润的风，遥看山峰之外那片被笼罩在云里的清水镇。

然后头也不回地扎进云端，只剩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给落满凤凰花的衣冠冢。

“下月初五，记得去！她过得好与不好，你总得亲自去看看，才放心不是？”

凤凰花在风中摇曳着动了动，似乎是听见了那大鸟的话······。

清水镇据说最近发生了件大事，街道尽头开了家医馆，专门和回春堂作对。

回春堂的胖子很奇怪，为什么自家的药方药效总是低新开的医馆那么一等。

他过去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

一女子躺在竹藤椅上，桌上是洗好堆放整齐的碗筷。

发髻是中规中矩的云髻，衣裳也是低调的掐丝金线，可是偏生那姣好的面容怎么挡都挡不住。

唯独那双俏生生的眼睛，应当是灵动的，如今却同那池中圈养的静鱼，毫无生气。

“你们告诉哥哥，窥监我这么多年，我如今活得好好的，他大可以放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里带着嘲讽，也有几分厌恶，或者说是倦怠。

“他日日追着要求得我的原谅，卯足了劲儿希望我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可是哥哥从来不知道，他应该道歉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王姬·······。”

从胖子的角度，那侍女穿地竟然比那座上女子还要体面，心下有些疑惑。

“进来吧。”

女子甚至未曾看他，胖子也知道她是在说自己。

“姑娘，哪里有你这般做生意的？处处压着我们回春堂，没有这样的规矩！”

那女子在听到胖子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有了几分动容。

胖子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了，不过很快恢复原样。

“你在回春堂？这些年，可曾有人回来过？”

“姑娘指的是什么？我回春堂每日来来往往人不少，我不知姑娘说的是谁。”

胖子见那女子面善，最后还是如实回答。

“串子和麻子，是你什么人？”

胖子已经很久没听人说起自己的曾祖辈了，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明白了她定是和曾祖辈有什么关系。

“曾祖父，曾祖叔父。”

女子的眼睛里竟然在这时堆满了泪水，下一秒就呼之欲出的感觉。

胖子再一次收到了惊吓，急忙退了出去。

“姑娘许是身体不适，我这就先出去了。”

小夭坐在竹藤椅子上，泪水愣是没有掉下来。

她忽然觉得胸口有些烦闷，像是堆积在心里的东西顷刻崩塌。

“别跟着我。”

侍女识趣地没有跟上，按照小夭的灵力，一旦有情况，她们总会发现的，现在去，只是触了霉头。

小夭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到了当初捡到涂山璟的地方。

“我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据说上一个捡男人回去的女人，已经在挖野菜了。”

说是这样说，小夭摸着上面新鲜长出的荇草和野花却无比眷恋。

“你留给我的又是什么？长相思，思君不见君。涂山璟，你还真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不说了。

站在那大河边上，有水溅起沾湿了小夭的裙角，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一时间，仿若虚空之中，只剩下她一人。

“你这样，是死不了了。”

又在这虚空之中，竟然闯进了一人。

可是他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扰乱了这份安静。

小夭回头，见一男子立于树下。

紫色显示尊贵，他穿上却仅是痞子气。

看向她的眼神，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清明。

像极了·····像极了当初的防风邶！

小夭的眼神忽然变了，她着急忙慌地想要下来，却忘记了自己站在布满青苔的石头上。

在掉下去的一瞬间，男子抓住了她的手。

她忽然生出了别样的想法，猛地一拉，竟然将那晃神的男子拉下水去。

水很深，小夭不怕，她只是在水中观察着落水后的男子。

她看着他在水中挣扎，很久很久。

她终于是自嘲地笑了笑，仅仅攥住的拳头在一瞬间放开。

“我竟然会觉得面前这个毫无防备之力的人会是相柳？”

在上岸的时候，小夭竟然感受到了唇边不一样的温度。

她惊诧，那男子竟然吻住了她！

他似乎很难受，拼命汲取她口中的气息，以盼自己能够活下来。

那一刻，小夭想到了自己。

“离我远些。”

上岸后，小夭和男子保持了距离。

男子似乎被气笑了。

“你将我拉下去，我只不过是希望你渡些气给我，姑娘不必害羞。”

小夭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自己的医官走去。

“喂，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萍水相逢，不必相识。”

小夭走得极快。

所以她看不到，身后的男子强装镇定的笑容在她背过身的时候便变成了悲怆。

她更听不到，那男子无声地唤了她一声。

“小夭，我是相柳。生辰快乐。”

他死而复生后见她的第一眼，她站在惊涛骇浪之下想要为她死去的情郎殉情。

她散落在风里的绝望，让相柳如再次死去。

他唤她，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唤她。

刚才那一吻，她当他在自救，他当他在做梦。

2

“姐姐，生辰快乐。”

小夭注视着到访的阿念。

“这么久，你都长大了。”

阿念是真的长大了。

当年涂山璟离世，涂山家族动荡，中原氏族相争。

白帝出面镇压，却被防风家一剑刺伤。

数月前，积压多年的病一并向那位坚毅的君王涌来。

他一剑了却了自己的生命。

临死前，将自己的势力给了沧玹。

他是个好父亲，这样，也不过是给了阿念以底气。

阿念却在小夭说出这话的时候猛然落泪，小夭看着抱住自己哭的妹妹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姐姐给你撑腰。”

清水镇的这些年，阿念从未轻易打扰，只是会写信告诉她近况。

还会变着法哄她开心。

阿念心里清楚，小夭不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在逃避，她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等她想清楚了，自然会回去的。

“姐姐，我只有你了。”

小夭的手在颤抖。

曾经她也以为，她只剩下涂山璟了。

“阿念，你过来，是想要劝我回去的吧？”

小夭擦拭着阿念的眼泪。

阿念畏缩了一下，小夭急忙安抚她。

“我知晓这事和你没关系，是沧玹，让你来找我的对吗？”

沧玹算的一手好棋。

他这是在提醒小夭，阿念，是她的软肋。

“姐姐，我不希望你回去，你走吧，我现在是帝后，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你放心离开。”

阿念还是这么天真。

小夭摸了摸她的头。

“阿念，你总得让我，准备准备。”

小夭不会告诉阿念，她逃不掉，沧玹是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既然逃不掉，那就得去面对。

不过要如何去面对呢？

小夭的眸色沉了沉，心里像是被压住了千斤。

“你怎么又来了？”

“你家医馆开着，还不让人进来看病了？”

小夭好笑地看着这个几次三番过来耍无赖的男人。

“可是我们这里是治疗不孕不育的，这位公子，您有隐疾？”

相柳四处打量着这家医馆，看似被打理地井井有条，生意也还不错。

可是他清楚，从他进门的一刻，就看见了那些侍女的眼神。

她哪里过得好，分明就是被监视着表现地过得好。

相柳的眉头不经意地皱起。

他看向小夭。

“出去玩，去吗？”

小夭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邀约了，竟然也生出了几分好奇。

“哦？公子想带我去哪儿？这大荒，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刚说完，小夭的手就被相柳抓住了。

相柳挥手阻拦想要跟过来的侍女，小夭回头安抚她们。

“若是我傍晚未归，告诉阿念来找我！”

相柳勾了勾唇角，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能屈能伸。

“这是你的坐骑？”

小夭指着水中像是一艘船一样停靠着的玄龟，有些惊讶。

“玄龟”此刻在心里骂了一百遍自己的主人，要惩罚他骗他也找个体面点的惩罚啊，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

小夭总感觉那玄龟对着自己翻白眼，不过被男子提溜起来坐在龟背上的时候就闭嘴了。

那玄龟带着他们来到了深海。

“想不到啊，你找个不会水的人竟然有个玄龟当坐骑。”

毛球：我不仅可以是玄龟，我还可以是只鸟。

小夭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拔点什么，但是对着坚硬的龟壳，她还是没有下得了手。

小夭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相柳看着海上雾气之中笑着的小夭，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指着汪洋大海。

“喜欢这里吗？”

那汪洋大海在顷刻之间竟然让出了一条大道，海水如同停止一般迎接他们的到来。

小夭忽然转过头看向相柳。

“你知道吗？曾经也有一个人带我下了海，可是后来，他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我就继续找，继续找。”

相柳的眼神动了动，水墙面上映射出他的脸，竟然有些许的红晕。

“那你找到他了吗？”

小夭随即微笑着转过头。

“他啊，是个大骗子，忘恩负义！这么久不联系我，我早就把他给忘了！”

相柳的心剧痛，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在她的身边。

他的小夭啊，经历了这些，已经成了一个包着壳的刺猬，怎么找，都找不回来了。

“其实那天，你是真的想跳下水的吧？”

相柳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他有一刻是卑劣地期望她回答不是，这样他便可以说服自己取代涂山璟的位置，因为小夭也没有那么爱涂山璟。

“其实那天，你是会水的吧？”

小夭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反问了相柳。

她感受到了那个吻的温柔。

一个不会水的人在求得最后的生的希望的时候，为什么会温柔地亲吻她呢？

她在求证，直到今天。

可是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她心里觉得，他是相柳，可是相柳怎么会喜欢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