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素来民风勤劳而简朴，那个时候，平阳地区的人大多住在窑洞里，有钱人就喜欢多修几个窑洞，就像现在有钱多买几套房子一样。离平阳县镇台衙门三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后院儿，有五个窑洞，窑洞上面还盖着楼。大概有5间多，围着女墙，据传说，那里常有狐狸出没。

到了乾隆初年，有一个姓段的总兵来到了平阳县，他勤政廉洁，爱民如子，所以每天总是外出工作，要寻访很晚才肯回家。他有一个儿子，今年刚满二十岁。平常总和他的小书童住在花厅的西里屋。

有一天晚上，二更天以后，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明亮的像白天一样，台阶下传来起伏不定的虫子的叫声，在空气中可以闻到草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入夜的清凉感让人感到十分舒服。而公子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这时，他突然听见外边的院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光起身子爬了起来扒开窗户，偷偷地往外看去。只见在明亮的月光中，有一个男子和一个姑娘面对面坐在花坛边儿上，男子长得很帅气，女子长得清秀美丽，他们好像在一起赏月。

只听姑娘说道：“没想到今晚月光这么美，三哥，你还记得去年七月十五中元节那天吗？我们在姑射山与无一师父喝般若汤，吃穿篱菜的场景吗？”

男子说：“当然记得，那天的事情就好像昨天刚刚发生似的，怎么可能忘了？只是我那天心里不太高兴。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人家说没有用的废话了，贬斥完鸠鸟又笑话老鹰的。妹妹，那天你真喝多了，说南道北的话特别多？我心里也替妹妹难过。”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他却不在了，昨天我和妹妹一起路过李家新墓，那坟上都长草一年多了，看那样的情景我心里很不舒服，不觉得眼泪就流了下来，可是妹妹你竟然很淡然，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今晚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我觉得人与人之间应该重情重义，你这些做法实在不值得我们族人效仿。”

那姑娘说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人活在世上就像灰尘和小草，妹妹虽说我长得不算太好看，但是也要爱惜自己呀！我怎么可能因为李生死了，就守独身一辈子呢？何况妹妹我已经答应报答李生了。三哥，你记得我刚到李家的情形吗？李家真穷，家中没有一粒米，就一个破锅，连盆儿都没有，到处都是灰尘。”

“李生就盖在这个破衣服躺在床上，那寒酸的样子简直像一个讨饭的。是妹妹我给他造了新房子，为他洗衣做饭，不到两年时间，他家就彻底变了样儿，人们都说藤子不能自已生长，必须缠住禾木才行，而李生却是乔木依靠的藤子啊！”

“就算妹妹当时不守礼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现在李生坟里的骨头都干了呢！再说了，李生才学疏浅，对待朋友又那么冷漠，还常常做一些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还是觉得她长得俊朗，可是半个月以后，他相貌就变了。”

“你记得离离死的样子吗？整个人彻底变了样儿，瘦成了皮包骨。妹妹我常常在想当初怎么会对他那么痴情，那时候只要他想吃鱼婢羹，我就跑前跑后乐癫癫给他去做，三哥难道你忘记了这些事情了吗？”

男子说：“你别怨我，我也就是随便说说罢了，也没想让妹妹一定听从的意思，只是考虑到你曾经做过那些冤孽的事情，恐怕要得罪上天。我们兄妹本是一条心，我怎能忍心对你不管你不劝你。我在这里奉劝妹妹，快和我一块儿回去吧！不要再得罪那些惹不起的人，要是你被他们爱上了，也不是给家族添光啊。”

姑娘好像不高兴，说：“别人爱上我，我也没有办法，虽然不能给五族争光，但想必也不会祸灭三族吧，三哥，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儿了，就算上天惩罚我，我也不想连累你。”

男子听了他的话，脸色立刻变了，他一下子站起来，甩手就走了。刚走到院门口时，他回过头对姑娘说：“妹妹，希望你多保重，以后真的摔了跟头，也别后悔。”姑娘眼睛瞅着别处不回答。男子走后，姑娘自言自语说：“这个三哥真是多事儿，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干嘛又要阻止别人呢？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他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说完慢慢走到窗下绕过，停顿一下就没有了踪迹。

段公子心里琢磨，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狐狸，心中有点儿害怕，可是一想到那女子漂亮的模样，伶俐的口齿，心里就有了爱慕之情。这两种想法，就像两个调皮的孩子不时地碰到他的心头上。于是，他躺在床上更也睡不着觉了，心里总是想着那女子。

过了很久，段公子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于是问道：“是谁呀？”只听门外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说：“公子开门就知道了，不需多问！”声音娇滴滴的直入心扉。段公子觉得这个声音和刚才那个姑娘很像，心里十分高兴，但有点儿害怕和担心。犹豫不决的同时，就下地把门打开了。

果不其然，就是刚才那个女子，姑娘一进门，屋里顿时充满了异香。段公子立刻点了灯，仔细打量那姑娘的模样，只见女子相貌非常出众，妩媚动人，和天仙一样美丽。段公子心里乐得差点没跳起来，哪还有什么顾虑怀疑她是狐狸什么的。

两人一见面就不生分，手拉着手黏糊在一起，段公子担心书童被惊醒发现他俩，总是往窗外看，姑娘好像知道他的心思，走到书童床前用袖子在书童的脸拂了三次，转身对他说：“这下好了，不会碍事了，公子放心吧！”

段公子问道：“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姓什么叫什么？”那姑娘笑着答道：“公子有些急性子，我本姓萧，早知道和公子有这个缘分，所以前来与公子约会。”这时，段公子早就让他勾引得神魂颠倒、神志不清了，哪里还顾得上再详细盘问，就同她拥在一起亲热上了，天亮时，姑娘方才离去。

从此以后，那姑娘每晚必来陪伴段公子，这姑娘非常喜欢喝酒，而且善于谈论，经常谈论到三更天也不肯歇息，还经常给段公子讲一些关于鬼神的故事给他听，言语之间大多都是风流轶事，而床第之事更无节制。

过了半个月后。只见段公子越来越瘦弱，精神恍惚，进食少得可怜。夫人看到儿子的状况，感觉非常奇怪，儿子怎么好端端的瘦成这样？可能是生病了吧，于是请来许多名医都没有查出病因。于是夫人又暗中查询儿子左右的仆人，人们也都是摇头。说不清楚。

于是，夫人又严厉盘问书童，书童说：“什么都没有发现，公子很正常。只是半个月前发现公子睡觉好像迷着了，手脚不能动，好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似的，浑身软绵绵的，也不能翻身，直到现在没有一晚不这样儿的，要等鸡叫后才能醒来。”

夫人听后，感觉儿子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就不再让他住在花庭了，而是叫他跟着自己睡。可是当天半夜，夫人和丫鬟们睡觉时一样都迷着了，动弹不得。这下众人都害怕了，可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无奈之下，夫人只能和丫鬟们轮流玩儿纸牌，一直坐到天亮。

不久，段总兵从外地回来了，夫人就把儿子的情况告诉了段总兵。段总兵听了之后说：“夫人先不要声张，今晚叫儿子和我一起睡。”于是，这天晚上他们爷俩都住在了书房。总兵旅途劳顿，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公子在对面儿的小床，躺着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心中总是想起那姑娘。

正在这时，段公子突然听到院里有人说话：“妹妹，不要冒失，今晚千万不要再去了。”又听到一个女人回答说：“从前已经说过了，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段公子清楚是那个姑娘的声音，立刻像丢了魂儿一样，急忙起来蒙着被子坐着。

不一会儿，姑娘用手指的窗棂说：“公子为什么不开门？难道是躲避我不成？”段公子偷偷地伏在床下说：“今夜家父在此，你先出去躲躲，以后我们再想办法见面。”

那姑娘笑着说：“今夜我带来了妙药，你却要变卦了，难道公子就不想我吗？更何况当父亲怎么能干涉儿媳妇儿的事儿呢？我自有办法收拾他。”这时，段公子已经无药可救了，如中邪了一般，听了姑娘的话，不再说什么，下地急忙开了门。

其实这个时候段总兵早就醒了，他隔着帐子，偷偷地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他这才明白，儿子是被狐狸精迷上了。就假装睡着了，看那狐狸要干什么。接着又听见姑娘问：“家父大人，真的睡在这里吗？”段公子摆摆手不让她发出声音。

那姑娘痴痴地笑着，慢慢走到窗前，掀开帐子，用袖子朝段总兵脸上拂去。突然，段总兵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她。姑娘大吃一惊，撩起衣裳就要往外跑，转总兵从枕边抽出一把宝剑，急忙向她刺去。姑娘被剑刺中，立刻变成一只黑狐狸倒在床下。

她的衣服却还在段总兵的手里，像蝉脱的皮一样，再看那柄宝剑上面没沾一丝血。段公子看到这样的场景，痛苦地跪在床下对父亲说：“父亲，孩儿早知道她是狐狸变，我并没有其他请求，只求父亲允许孩儿把狐狸的尸体埋葬。”

段总兵看到儿子这个模样，生气地说：“你这个傻孩子，还对野兽恋恋不舍吗？”段公子哭泣着说：“父亲，她虽然是只狐狸，可是对我有情有义，望父亲成全。”段总兵可怜儿子的一片真情，就把死狐狸给了他。

段总兵果然很痴情，他给狐狸精买了棺材，寿衣，并让仆人把她埋在后花园儿里。第二天夜里，府中的人听到后花园儿一片哭声。这哭声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消失。天亮后，段公子去查看，发现狐狸的尸首竟然不见了。

从此以后衙门中再也没有狐狸出现过。段公子后来中了科举，当上司马，可是没多久就因为得罪权贵被处死。儿子死后，段总兵也郁郁寡欢，生了一场大病，郁郁而终。看到他们的下场，很多人都认为是狐狸报复所致。

参考资料《夜谭随录》

文/灰鸽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