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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傈僳族猎人描述,
他们是如何一头头地追猎苏门答腊犀牛,
直到一头也不剩。
猎人说:“都没了,
已经好多年没看到半头犀牛了。
苏门答腊犀牛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动物,极端害羞且行踪隐秘。它们也是世界上最稀有的生物之一,被国际自然及自然资源保护联盟(TheInternationalUnionforConservationofNatureandNaturalResources,简称IUCN)的红皮书列为“极度濒危”(criticallyendangered)生物。就在我和艾美见面的那个黄昏,它们的总数可能还不到头,而且之后数量仍不断下降。如今,在我写作本书的年,它们只剩下差不多头了,其中17头为人工饲养。这种动物可能没有几十年可活了。至少有一位专家,托马斯·福斯(ThomasFoose),认为它们只有50%的概率能活到21世纪中叶。
在野生动物学家与环境保护生物学家的眼中,苏门答腊犀牛是一种传奇动物。许多到它们产地森林中寻找芳踪的人,几乎连惊鸿一瞥都难。这些人通常只能寄望在河边或山脊上,找到它们打过滚的泥坑和足印。运气好一点的人,也许可以听见它们在树丛中行走的沙沙声,或是嗅到空气中飘荡的一抹特有的味道。至于我,永远也享受不到这种经历。但是相反,我很怀念艾美,并将一小撮苏门答腊犀牛的毛发放在书桌上,作为苏门答腊犀牛以及所有消失中的生物留给我的护身符。
苏门答腊犀牛的另一项特别之处在于,它们是活化石。它们的属最早可以推到渐新世,起码是0万年之前(相当于追溯至恐龙年代的一半时间),使得它们成为除了几种热带蝙蝠之外,世界上最古老、几乎没什么改变的哺乳类动物。我忍不住想起,那个遇见艾美的黄昏是多么不凡,且令人震惊,我竟然能在地球的另一端,可能是它们在地质年代中存在的最后一刻,触摸到这种神奇的动物。
走向灭绝的犀牛
犀牛曾经是地球上的统治者之一。在人类出现前数千万年,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犀牛,从像河马般的小犀牛,到比大象还大的巨犀牛,在世界上大部分的森林与草原中,是大型草食性动物的优势种。苏门答腊犀牛是5种存活下来的犀牛之一。它们是亚洲唯一有两个角的犀牛。比苏门答腊犀牛更罕见的爪哇犀牛,则只有一个角。爪哇犀牛的近亲,体型较大的印度犀牛也是只有一个角,它们是世上体型第三大的陆地动物(仅次于非洲象及亚洲象),数量还算足够多,全球约有头,因此被环保生物学家列为“濒危”(endangered)而非“极度濒危”生物。
黑犀牛和白犀牛仅见于非洲撒哈拉沙漠周边,和苏门答腊犀牛一样,也有两个角,但是它们和苏门答腊犀牛很不相同,而且它们两者间也很不同。不过,它们也已成为濒危生物,处境岌岌可危。
就解剖构造来看,苏门答腊犀牛是5种现存犀牛中最特殊的。虽然体型最小,成兽只有约公斤,但相对于其他动物还是很大。它具有一项其他犀牛所没有、远古犀牛始祖才有的特征:身上披着茸茸毛发。刚出生时毛发黑短、脆弱,青年期时毛发变长、鬈曲,呈红棕色,最后到了老年期又变成稀稀落落,短而硬,呈黑色。一般人很不习惯见到长着毛发的犀牛,主要是因为苏门答腊犀牛太少见了,是一本活生生的博物学教科书。
苏门答腊犀牛的独特之处还在于它们最适合生活在有很多稳定水源的山地雨林中。它们是强有力且敏捷的爬山专家,被追急了,可以冲过矮树丛,在陡坡上上上下下。它们也有办法轻易渡过河或湖泊,有些甚至被人撞见在大海中向着外海游起狗刨来。白天,它们到处闲逛,在泥坑或池塘中打滚,一方面是为了凉快,另一方面则是让体表的泥巴保护自己不受可恶的牛虻、马蝇的攻击,因为亚洲的低地森林盛产牛虻、马蝇。
到了晚上,苏门答腊犀牛会在成熟的树林下觅食,在树木倾倒的空地及河滨,吃食更鲜嫩多汁的小树苗及灌丛。它们会一边踩踏植物,一边用那粗短的角来折断矮树枝,以便多吃些。从泥坑到主要的觅食地,往往已踩出一条明显的路径。另外,苏门答腊犀牛也会不时造访盐碱地,以摄取生存上不可或缺的矿物质。身为草食性动物的它们,除非被激怒,一般并不凶猛:只有在自我防卫、保护幼兽,或驱逐入侵领域的其他犀牛时,才会发动攻击。
除了偶一为之的交配,以及雌犀牛照顾幼仔外,苏门答腊犀牛平常都是独来独往的。正常情况下,几乎看不到它们的踪影,每一头成年犀牛的领地约为10到30平方公里,只有当领地粮草用罄时,它们才会转换泥坑及觅食地点。雌犀牛一胎只生一头,然后带在身边照顾3年。之后,它们便会将小犀牛赶走,让小犀牛去找寻自己的领地。人工饲养的苏门答腊犀牛,最高寿命纪录为47岁。然而,由于人类盗猎猖獗,如今野外可能难有高寿犀牛了。
苏门答腊犀牛族群的衰减,是渐进且不知不觉的,并非突然发生的惨案,如果用疾病来比喻,比较接近癌症,而不像心脏病突发。它的衰减模式是最典型的物种消失模式。根据历史记载,苏门答腊犀牛原本分布在极广大的森林地区,从印度经缅甸到越南,然后往南达到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及婆罗洲。万年或更久以前,当脑容量较小的直立人(Homoerectus)从大陆西部及中部,扩张到地处热带的东南亚时,对它们必定不陌生。这些人类老祖先大概也会试着捕猎苏门答腊犀牛,只凭着他们粗陋的工具,以及犀牛栖身的树林难以穿越,得手机会恐怕不大。也正由于苏门答腊犀牛的神出鬼没以及野生栖息地的保护,它们在各地都维持着相当大的数量,甚至到人类开始有历史记载的年代,都是如此。有人计算过,在苏门答腊北部的古南路沙国家公园(GunungLeuserNationalPark)的盐碱地中,它们的密度曾经高达每平方公里14头。
到了年代中期,这种密度几乎是完全不存在了。整个族群的数量降到至头,包括人工饲养的16头在内。北方族群只剩下6或7头,而且地点仅限于缅甸。至于其他地区,马来半岛约有头,婆罗洲30到50头,苏门答腊到头。目前,它们的数量还在继续下降中。缅甸那一支显然已经灭绝了,婆罗洲的很有可能即将步其后尘。看来,不出几十年,它们在野外势必完全绝迹,除非现在能来个趋势大逆转。
抢救行动
苏门答腊犀牛是因为垂垂老矣而死吗?难道它们的时辰到了,就像我们寿终正寝的大姨妈克拉丽莎(GreatAuntClarissa),我们理应放手让它们安息吗?
不,完全错误,绝对不是这么回事。断了这个念头吧!这个想法真是错得离谱。苏门答腊犀牛正如许多典型的绝种生物,都是英年早逝,至少在生理层面是如此。认为这种动物已走完自然生命周期,是基于一种错误的类推上。濒危动物并不像垂危的病人,延长寿命需要付出的看顾费用太过昂贵,而且没有多大益处。事实恰恰相反。大部分稀有且数量衰减中的动物,其族群都是由年轻、健康的个体所组成。它们只不过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成长,以繁衍被人类活动所剥夺掉的族群。
加州秃鹫(Gymnogypscalifornianus)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89作为世界最大的飞鸟之一,加州秃鹫在北美洲曾经广泛分布,而后来却接近绝种边缘,但这并不是因为它们的遗传出了问题,而是因为人类摧毁了它们大部分的天然栖息地,而且还对那些幸存者大肆捕猎、毒杀。最后,当野外只剩下12只秃鹫时,生物学家把它们捉来,和圣迭戈附近一个人工饲育族群安置在一块儿。经过悉心保护和喂食干净食物,这个混合族群一下子就繁衍起来。有几只最近被野放回大峡谷(GrandCanyon)以及其他特定的原居住地点。
加州秃鹫起码需要好一阵子(我们衷心希望未来能持续几千年),才能再度成为能够自由自在生存的动物。如果能在它们以前的繁殖区域内重建栖息地,而且不再受外界干扰,那么加州秃鹫就有可能再次展开2.7米宽的翅膀,翱翔于大西洋与太平洋之间的上空。当然,短期内这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有这一天的话),但是,在美国的动物群中备受注目的加州秃鹫又获得了重生。
其他赶在最后一刻进行的抢救行动,也证实了濒危物种通常与生俱有的弹性。最戏剧性的例子要算是毛里求斯隼(Mauritiankestrel)。90这种小型鹰类只出现在印度洋的岛屿毛里求斯岛上,它们在年时,只剩下一对笼养的雌雄鸟。大部分环境保护人士都放弃它们了。然而,鸟类孵育专家琼斯(CarlJones)和他同事的一场壮举,却把这个族群抢救了回来。
现在已有将近对鸟,一部分人工饲育,一部分被野放,总数可能是人类定居毛里求斯时的半数。这场濒临死亡的经历,迫使该族群通过一道生存瓶颈,将毛里求斯隼原有的基因多样性都失去了,好在现存基因中的缺陷,并没有达到会损害它们生存或繁殖能力的程度。
由于这种终极抢救行动非常昂贵且费时间,它们只能用于数千种濒危动植物中的一小部分。而这些少数的幸运儿,通常都是比较大型、美丽且富有吸引力的物种。
不过,并非所有人工饲育计划都能成功。很不幸,苏门答腊犀牛的前景尤其不被看好。这种动物是世界上最难繁殖的大型哺乳类动物,困难度甚至超过大熊猫。主要障碍包括雌兽排卵期极短、排卵需要雄犀牛刺激,以及由于个性孤僻,不交配时会对潜在配偶有强烈的攻击性。17头饲养在动物园或雨林保护区的苏门答腊犀牛中,只有3头雄犀和5头雌犀有过交配行为。但是在这5头雌犀中,只有辛辛那提动物园的艾美受孕成功。令保护学家们兴奋的是,在连续好几胎都流产之后,艾美终于在年9月13日生下一头健康的小雄犀。
不堪负荷的盗猎压力
造成苏门答腊犀牛在野外数量锐减的原因都很清楚,但是到目前为止难以阻挡这种趋势。原本浓密得寸步难行的亚洲热带森林,被人类以惊人的速度砍伐殆尽,之后渐渐被农田和油棕榈所取代。然而,单单是栖息地的大量破坏,并不见得会对苏门答腊犀牛造成致命伤害。分布在苏门答腊、婆罗洲以及马来半岛上的自然保护区,面积还是足够养活一小群犀牛的。
真正致命的压力在于盗猎,如果不能有效遏制,盗猎足以在几年内消灭这个物种。驱动盗猎的主因是传统医药的大量需求,因为有人相信(虽然没有什么依据),犀牛角能治疗许多疾病,从发烧、喉炎,一直医到腰痛。结果却帮苏门答腊犀牛铺成一条通往死亡的市场经济恶性循环之路。当犀牛日益稀少,犀牛角价格便升高,使得盗猎更为猖狂,于是犀牛角变得更稀少,价格也就更昂贵了。年,非洲黑犀牛角叫价攀升到1公斤1.2万美元,与金价差不多,而体型更大的印度犀牛角,每公斤价格更是高达4.5万美元的天价。我不清楚苏门答腊犀牛角价格为多少,但我认为它可能和体型较大的印度犀牛同价位。
年代全面非法猎杀犀牛的速度增快,也是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实施石油禁运造成的意外结果。当石油价格攀升,阿拉伯国家的人民收入也跟着增加。受惠者中,包括来自穷国也门的年轻人,他们离乡背井来到沙特阿拉伯的油田工作,想多赚点钱。如今,他们买得起更昂贵的阿拉伯腰刀,这种腰刀是也门当地庆祝成年礼的必备物品。由于最上等的腰刀刀柄是用犀牛角制成,盗猎犀牛的风气也因此兴盛。
传统医药加上刀柄的需求,盗猎犀牛的行为一下子暴增,摧毁了世界各地的犀牛族群,情况严重得从前做梦都想不到。到年,美国老罗斯福(TheodoreRoosevelt)总统91曾率领他的非洲探险队,从肯尼亚的蒙巴萨(Mombasa)深入内陆,当时黑犀牛约有万头。美国这位伟大的环保总统也良心甚安地猎杀了几头。到了年,黑犀牛还保持在6.5万头左右,但是随后由于阿拉伯腰刀的热潮而遭殃,年,只剩下1.5万头左右,年,更是锐减到头。15年后,即0年,只剩下2头黑犀牛了。年,也门终于成为《华盛顿公约》(ConventiononInternationalTradeinEndangeredSpeciesofWildFaunaandFlora,简称CITES)82的一员,如此或许可以缓和犀牛角的需求量。但是在亚洲,传统医药对犀牛角的需求量仍然居高不下,高得足以让苏门答腊犀牛灭种。
猎捕压力会愈来愈大:盗猎者只要猎到一头犀牛,就可以赚到相当于10年的薪资,难怪他们愿意甘冒坐牢甚至送命的危险去猎杀犀牛。不幸的是,对苏门答腊犀牛来说,在茂密的亚洲热带雨林中,盗猎者承受的风险其实并不很大,在那儿,它们无声无息地被猎杀,然后再无声无息地消失。
早年犀牛角价格还没有这么高,当地猎人只有在发现苏门答腊犀牛的新足迹时,才会猎杀它们,比较看机会来行事,并不会特别要猎杀某一种动物。然而自从犀牛角价格飞涨,以前业余的猎人变成了专业的捕猎者,在森林中到处搜寻犀牛踪迹。他们会设计许多机关来诱捕犀牛,例如伪装的陷阱,或在犀牛路过的地方悬挂削尖的木棒,只要引线一触动就会掉下来插住它们。接着,猎人迅速以来复枪解决这些无助的动物,分割它们的肉,切下它们的角,然后转交给待命中的经纪人去运销。这出悲剧的结局不难预料:人的野炊以及零售犀牛角所得的万美元的收入,铺就了苏门答腊犀牛最后的灭绝之路。
拯救苏门答腊犀牛
年9月,著名的亚洲大型哺乳类动物专家拉宾诺维奇(AlanRabinowitz),率领一支探险队前往婆罗洲最北端,进入沙巴州的达隆河谷(DanumValley),去寻找最后的苏门答腊犀牛。达隆河谷已规划为野生动植物保护区,一般认为应该有比较多的苏门答腊犀牛,尽管它们的族群在这座大岛上已经日益减少。探险队分为五支小队,三支以步行方式进入森林,两支则乘直升机抵达其中心位置。每一支小队都以不同路径来回穿越河谷。全部加总后,他们最多只找到7头犀牛。他们也看到被遗弃许久的泥坑和所谓的犀牛“鬼魂脚印”(ghostspoor),也就是已经死亡的犀牛所留下的痕迹。此外,他们还撞见过盗猎者。有一次,一支直升机小组几乎意外地降落到一群盗猎者的营地上,吓得他们一哄而散。
缅甸在20年前设立的塔曼蒂(Tamanthi)禁猎区,这个地区是为了保护老虎、苏门答腊犀牛以及其他大型本土哺乳类动物而设置的。结果还有为数不多的老虎,但是完全看不到犀牛的踪迹。当地傈僳族猎人描述了他们是如何一头头地追猎这种动物的,直到一头也不剩。猎人们说:“都没了,已经好多年没看到半头犀牛了。”其中几个年纪较大的人还记得最后一头犀牛被猎杀、宰割、取角的情景。
苏门答腊犀牛是否可能像加州秃鹫和毛里求斯隼一样,被及时抢救出坟墓呢?两项标准抢救方法中,人工饲育到目前为止没什么成效,而现存保护区在防止盗猎方面,成绩也不理想。致力于解决这个问题的几位犀牛专家,都认为苏门答腊犀牛已经步上穷途末路。他们指出,不论是什么解决方案,现在不做将永远没有机会。
另一个新的拯救方法是,在雨林地区用围篱圈起一块面积介于动物园和保护区之间的禁猎区,然后严密监控。这类设施面积差不多英亩,已经在苏门答腊、马来半岛以及沙巴设立了。到目前为止,这些地方还是没办法成功复育犀牛宝宝,但起码它们是处于半天然的情况,也许还有益于犀牛繁殖。同时,既然情况如此疯狂(犀牛角的天价、缺乏科学证据的疗效以及因此造成的严重环境破坏),最有希望的办法是,看看能不能用什么法子,说服或强迫医生把犀牛角从药典中除名。
挡不住的市场力量
对于这类事情,西方工业国的所谓道义虽然不难体会,但是不见得合理。同样无法约束的市场力量,在世界各地所有国家都一样畅行无阻。年来,位于克什米尔的斯利那加城(Srinagar)里,织工们都在处理藏羚羊(Tibetanantelope)93的羊绒,它们的质量之佳,在波斯语中赢得“沙图什”(shahtoosh)的称号,意思是“羊毛之王”。
到了年代末,全世界忽然风靡起沙图什披肩来,一些名流,譬如英国女皇伊丽莎白二世以及名模布里克利(ChristieBrinkley),都曾一派天真地披挂这种披肩。市场需求量立刻激增,由每年数百件增加到数千件。单件披肩的价格也飙涨到1.7万美元。很自然,猎人就开始无情地追捕藏羚羊,以求获得更多羊绒。制作一条1.8米长的围巾,需要三只以上的藏羚羊,如今,沙图什在克什米尔依旧能合法买卖,据估计每年约需猎杀2万头藏羚羊。目前野外只剩下约7.5万头,大部分都位于遥远的青藏高原西部或是中北部。
美国也是一样,加利福尼亚州沿岸对于鲍鱼的需求量之大,使得四种浅海鲍鱼因商业捕捞而数量下跌。(我也是一不小心成了鲍鱼的消费者。)缺货之后,焦点又转到了白鲍鱼身上,这是一种产于深海、比较不易取得的鲍鱼,同时也是最柔软和最受欢迎的品种。从那以后,—年间,白鲍鱼捕捞量激增,最后使它们的数量减少到濒危灭绝的程度。今天,盗捕依然猖狂,白鲍鱼终于完全消失了。
一百心跳俱乐部
苏门答腊犀牛以及白鲍鱼是教科书的最佳范例,见证了人类如何借由野蛮滥捕及其他活动,将世界各地大批物种逼到只差一步就要沦为环境保护科学家口中的“全球”灭绝状态,也就是全球都找不到存活的该种生物了。最危险的一群动物,我称它们为“一百心跳俱乐部”(HundredHeartbeatClub),是由存活个体数小于或等于的动物组成,因为它们距离全球灭绝只有下心跳。这里面很抢眼的动物包括菲律宾鹰、夏威夷乌鸦、蓝金刚鹦鹉、白鳍豚、爪哇犀牛、海南长臂猿、温哥华岛土拨鼠、得克萨斯州尖嘴鱼以及印度洋腔棘鱼等。其他排队等着提早加入一百心跳俱乐部的动物,则有大熊猫、山地大猩猩、苏门答腊猩猩、苏门答腊犀牛、金竹狐猴、地中海僧海豹、菲律宾鳄以及北大西洋最大的鱼类仓门鳐。
全球10万种已知的树种中,至少有种处境同样危急。94有一群状况极度危急,环保专家称它们为“活的死物”(livingdead):其中有三种植物只剩下一棵植株,其中就包括中国的普陀鹅耳枥(Carpinusputoensis);另外还有三种植物只剩下三到四棵植株,如夏威夷美丽的木槿(Hibiscusclayi)。
至于单一地区濒危植物密度最高的纪录,可能要归于胡安费尔南德斯群岛(JuanFernándezIslands),这个群岛距离智利海岸公里远,素以塞尔扣克[AlexanderSelkirk,他的事迹被笛福(DanielDefoe)改写成小说《鲁宾孙漂流记》,于年出版]的隐居地著称。在这块多平方公里的陆地上,共有种别处没有的植物。
然而,几世纪以来,由于游客、居民、火灾、滥伐以及人们带来的羊群的啃食,使得当地20种特有植物的野外个体仅剩下25株甚至更少。其中有6种小树为当地独有的Dendroseris属。里面有一种学名叫作Dendroserismacracantha的植物,公认只剩下一株了,生长在某座花园中。年代,这棵植株不小心被人砍了,于是这种植物也被认定从世界上消失了——直到后来有位当地导游在陡峭的火山脊内侧发现了另一棵植株,才又有了唯一的幸存者。还有一种胡安费尔南德斯群岛特有的檀香木,据信也已经绝种,但是仍然悬着一线希望,或许将来又能找到一两株。
可想而知,许许多多物种都正从极度濒危走向“活的死物”,最后被人遗忘。虽然有些作家(当中没有一位是生物学家)怀疑,是否真有大量物种绝迹。他们会这样想,也许是误以为物种灭绝就如同个人的死亡般,很少有人亲眼看见。事实上,由于濒危生物极端罕见,光是要找出它们的生长地点就很困难了。从统计学上来讲,濒危生物在那种危险的状态下只会停留一下子。每天都有几种生物属于“极度濒危”的红色警戒区,还有更多生物仅仅被列为“濒危”物种,或是列入稍微令人放心的“易危”(vulnerable)物种。这种情况,就好比医院里总是占少数:因为只要有一点儿闪失,他们就死了。
最近许多物种灭绝无疑都被忽视了,因为有些物种实在太稀少,还来不及被人发现、命名,就消失无踪了。在环保生物学上,有一个著名案例,那就是夏威夷的毛里求斯岛蜜雀(po‘ouli),这种鸟体形和莺类相仿,由于太过特殊,在分类上自成一属,属名叫毛里求斯岛蜜雀属,有一阵子它们只剩下化石标本,因此被认定早在美国殖民者上岸前就绝迹了。但是到了年代初期,有人又在一处与世隔绝的山谷森林中,发现一小群活生生的毛里求斯岛蜜雀。然而,20年后,它们的数量更少了,即使在这块最后的堡垒全力搜索,也只能找到稀稀落落的几只。这种鸟可能很快就会绝种(如果现在还没有),而这一次,将是千真万确地消失了。
其他不像鸟类这么惹人注意的生物,例如无数的真菌、昆虫以及鱼类,类似的剧情上演了千百遍,却没有留下任何记录显示它们曾经存在过。
澳大利亚生物大屠杀
只有人们研究最多的动植物,才可能观察和计算出其被屠杀的程度。譬如,在种澳大利亚原产哺乳类动物中,有16种已知是在欧洲殖民者抵达后消失的。96以下是这种物种的具体名单,括号里的数字是它们最后被人看见的时间:达令草地跳鼠(年代)、白足树鼠(年代)、大耳跳鼠(年)、宽脸小袋鼠(年)、东部兔袋鼠(年)、短尾跳鼠(年)、爱丽斯泉鼠(年)、长尾跳鼠(年)、豚尾袋鼠(年)、格氏袋鼠(年)、沙漠袋狸(年)、小袋狸(年)、中部兔袋鼠(年)、小巢鼠(年)、袋狼(年)、圆尾兔袋鼠(年)。
很可能还有一些更罕见、更不显眼的澳大利亚动物,虽然在19世纪初仍然存在,但是还没来得及引起博物学家的注意就消失了。不仅如此,年,又有34种动物(占澳大利亚现存哺乳类动物的14%)被IUCN列入红皮书,处境从易危、濒危到极度濒危不等。
澳大利亚生物的大灭绝并非始于西方文明入侵之时。过去两个世纪以来,澳大利亚哺乳类动物的巨大变动,其实只是当地动物群漫长衰亡史中的最后一幕。6万年前,在澳大利亚土著上岸之前,这块大陆型岛屿是许多超大型陆地动物的家园。这儿有许多不会飞行的牛顿巨鸟(Genyornisnewtoni),是现代巨鸟鸸鹋在进化上的近亲,只是它们的腿较短,而且体重高达80到公斤,是后者的两倍。此外还有一种可能以牛顿巨鸟为食的巨蜥(monitorlizard),长相类似现在印度尼西亚的科摩多巨蜥,但是体积大得和恐龙似的,长达7米。它们生活在一群巨大的动物之间,这些动物有点类似放大了的树獭、犀牛、狮子、大袋鼠,以及有小汽车那么大、长了角的陆龟。
这个巨型动物群必定存在了数百万年之久,但是就在第一批土著抵达之际,突兀地终结了。这批目前已知最早的人类先锋,是在5.3万到6万年前,从现今的印度尼西亚登上澳洲大陆的。在那之后不久,显然时间不会超过4万年前,巨型动物群就消失了。体型比人类大的陆栖动物,无一幸免。另外,还有许多其他哺乳类、爬行类,以及体重介于1到50公斤、不会飞的鸟类,也都绝种了。
生物学家利用同位素定年法检测牛顿巨鸟的蛋壳碎片,测定出这种鸟是在约5万年前一段很短的期间内,从澳洲全面灭绝。它们的绝种不能轻易归因于气候变化、疾病,或火山活动。不过,牛顿巨鸟消失的时间点,却与第一批人类抵达的时间完全吻合。看来,等到欧洲人殖民澳洲后,在同行的老鼠、兔子和狐狸的帮助下,将物种灭绝提升到超越土著影响力的更高层次。
巨型动物的消失
毁灭生物多样性的人类,是从食物链上方依序往下猎杀的。首先遭殃的动物都是体型大、反应慢而且好吃的。有一条准则可以畅行天下,那就是凡是人类足迹踏上的处女地,巨型动物群马上就会消失。命运同样乖舛的,还有最容易捕捉的陆鸟和陆龟。至于小型、灵巧的动物,数量虽然下降,大都能苟延残喘。
考古学家发现,动物灭绝会发生于殖民者抵达后几百年(最多年)内。马达加斯加岛的动物灭绝史可以说是教科书的经典案例。97这个坐落在非洲外海的大岛,最晚在万年前便已由南亚次大陆分离出来。从那以后,由于亚洲板块往北漂移,这两块陆地便越离越远。这段时间,马达加斯加岛逐渐进化出非常独特的生物形态。0年前,也就是印度尼西亚航海者还没登陆前,它简直就是一座巨兽动物园。岛上的森林和草原孕育出龟壳宽达1.2米的陆龟,体积与牛相仿的侏儒河马,一种山猫大小的獴类,以及马达加斯加语所谓的aardvark(土豚),它们因为解剖构造太过特别,被动物学家另立为一个目,叫作马达加斯加兽目(Bibymalagasia)。
同时,岛上还有6种象鸟(elephantbird),体型大小不一,小至鸵鸟般大小,而最大的象鸟,站起来有3米高,体重有半吨,产下的蛋则有如足球大小。9世纪时在马达加斯加北部海岸工作的阿拉伯商人,都晓得这种大鸟,消息来源可能是当地人口耳相传,或有亲身经历的马达加斯加人亲口述说。于是,这种鸟便化身为传奇故事《一千零一夜》中的大鹏鸟“鲁克”(roc,一种长得像鹰、能够一把攫走大象的巨兽)。同样神秘的还有狐猴,它们是最早的灵长类动物之一,因此可以算是人类的远亲。马达加斯加岛最初有大约50种狐猴,体型大的包括:重约27公斤、树栖、长得像猿的狐猴;体重约50公斤的狐猴,相当于澳大利亚树栖、专吃桉树叶的考拉;还有另一种居住在地面、比成年雄性大猩猩还大些的狐猴,其生态区位很可能相当于新大陆里已经灭绝的陆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