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鱼

狐仙的故事

发布时间:2022/9/12 15:35:31   

我们这儿解放前叫广昌,可改名广昌以前,有几百年的时间,一直叫飞狐。《辽史.地理志》载,相传有狐于紫荆岭食五粒松子,成飞仙,故云。明《广昌县志.邑名》载,城东北有野狐岭,相传有野狐食松子,成仙飞去,近人常夜闻狐鸣,邑旧名飞狐郡,因此。郡名飞狐,多狐,亦多狐之轶事。

我们村就是飞狐郡的一个极小的山村,村前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河,另外三面都是林木茂盛的大山。我七八岁的时候,半夜时分,经常被狐狸的叫声吵醒,有时候透过窗纸的破洞,还能看见半山腰有三两盏红红的灯笼,飘来荡去。

“那是什么?”我问身边的妈妈。

“狐子灯。”妈妈压低了声音说。

“狐子灯是什么?”我又问。

“小孩子家,别瞎问。赶紧睡觉。”

妈妈好像有点紧张,这时候,一声悠长的狐狸叫声响起,吓的我一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我们村的狐狸很多,大白天也能看见村外的山上有狐狸走动。甚至,我们那还有一句歇后语,叫做南山的狐子一一一成球吧。这句话的来源就是一个关于狐狸的故事。

相传,南山上有一个狐狸,修炼了几百年,已经可以口吐人言了,它想修成狐仙,可又管不住口舌,经常偷村里人家的鸡吃。那条狐狸经常在夜半时分,在村边喊叫,成了吗,成了吗。如果有人回答,“成了。”那它就能修成狐仙。可村里人恼恨它,偏不说‘成了’。又怕它抱负,也不敢说,‘成不了。’如果说成不了的话,那它就一辈子也难成仙了,只能是一只狐狸精,它会想方设法报复给它回话的人。

一天夜里,村边的王猛听见院子里鸡叫,起床一看,一条黑影叨着一只鸡从篱笆缝里飞快的溜走了,他看看追不上,就关好鸡窝,回屋睡觉去了。刚躺下不久,村边又响起小狐狸的叫声,“成了没有,成了没有。”王猛气往上冲,大吼一声,“成你妈个球啊。叫声戛然而止,然后,一阵妖风刮的屋顶瓦片乱飞。王猛媳妇儿大惊,“你个愣头青,它记住你了,以后算你,看你咋办。”王猛清醒过来,有些后悔,可话已经说了,也收不回来了。就犟嘴说:爱咋的咋的,说就说了,怕它个球。

果然,几天以后,报复来了。王猛那天山上砍柴,砍了满满一大梱,他将柴捆好,坐在地上,把膀子伸进绳套,用了好几下力,也没把柴背起来。忽然,背后有人说:背好了,我帮你抬起来。王猛一听,声音不熟,心想,这荒山野岭的,肯定没好事,就悄悄的把胳膊从绳套里抽了出来,说:“背好了,你帮我吧。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大力,王猛往前一爬,那梱柴从他背上滚了过去,顺着山坡飞也似的往下滚。

一只狐狸两条腿向人一样站在那欢叫,死的好,死的好,摔死你个王八蛋。王猛大怒,抓起斧子砍了过去。狐狸大吃一惊,猛的一跳,砍掉了半根尾巴,赶紧爬在地上,飞快的逃蹿。王猛大吼,爷砍死你个龟孙,想要追时,狐狸已逃远了。那狐狸大概也是怕了,从那以后,再也没害过王猛,也没来村里偷过鸡,可那句歇后语却传了下来。如果一个人干一件事,别人问他干成了吗,没成的话,他就会说,南山的狐子,成个球。后来,俺才知道,那狐狸不来报仇,不是怕了,而是另有原因。

后来,俺爷爷告诉了我那只断尾狐妖不报复王猛的原因。俺爷爷是俺们那片儿十里八乡的名人,也是俺村里唯一识字的人。爷爷祖上是小地主,所以他上过私塾,还中过秀才,可他却没去求个一官半职,而是回村当起了他的小地主,还兼职多半个猎人。

他还会“点花”,其实就是种牛痘,那时候,天花还是一种很厉害的传染病,严重的时候会死人。“点花”,就是在没得过天花的小孩左上臂,用小刀割一个小口,然后把带有牛痘病毒的东西抹在上面,伤口就会感染病毒,然后结痂痊愈,而人的胳膊上,就留下了一个玉米粒大小的疤痕,状似小花,所以叫“点花”。点花后人体内有了抗体,就不会感染天花了。点花的报酬是一升莜麦面,等爷爷有空了就骑着驴按家收取。有的人家为了图便宜,就把孩子扔给爷爷当干儿子,爷爷也自然不好意思收报酬了。所以爷爷在俺们那片儿,甚至是邻县的村子里,哪个村都有干儿子。好处就是,爷爷有时候去点花,或者打猎,一走几天,家里人也不用担心吃住。

爷爷为人洒脱,却也刚烈,脾气上来了,什么也敢打,包括狐狸。他是我们那片敢对狐狸开枪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另一个是我三姥爷,三姥爷贪图狐皮价格,什么狐狸也敢打。而爷爷却一般只打草狐。爷爷跟我说过,狐狸分为草狐和玄狐。草狐就是一般的狐狸,活再多的年头,也不会修炼,成不了精。而玄狐,有的一生下来就是精了。那只断尾狐,就是爷爷打过的两只玄狐中的一只。后来,我问爷爷,你打玄狐,不怕它的家人报复吗。爷爷捋一捋胡子,书生气十足的来了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义之所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其实我知道,爷爷敢于打死两只害人的玄狐,也是有所依仗的。

爷爷打残尾狐的时候,是冬天。那天,爷爷从邻县的一个村子“点花”回来,走着走着,小路旁的山林里,猛地跳出一只狍子,后背好象被猛兽抓了,还留着血。爷爷忙摘下背后的猎枪,装好火药和铁沙,爬在路边的草丛里,等了半天,也不见有猛兽过来。他就站起身来,寻着狍子的血迹钻进了树林,想打一只狍子带回去。三转两转,狍子跟丢了,天也快黑了。

爷爷只好回到路上,朝家的方向赶去。天渐渐的黑了,月色凄清,两旁黑黝黝的山峰,像一个个巨大的兽脊,连绵起伏。朔风从密密的山林里刮过,呜呜作响,间或夹杂着一两声不知名的兽啼。爷爷紧了紧腰带,加快了脚步。月光下,路的尽头,显出了一点点昏黄的灯火,在风中闪闪烁烁,好像也被寒风冻的快要熄灭了。终于可以进村子歇着了,爷爷松了口气。刚进村口,前面几十步远的一棵槐树后面,一条黑影悄无声息的闪了出来。

爷爷忙躲在了一堵矮石墙后面。难道是土匪的探子?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晚上出来的,一准没好人。爷爷从石墙后探出头,悄悄地看着,那黑影靠近了村头张老根家的大门,悄无声息的从门缝闪了进去。妖精,爷爷大惊。本想赶紧躲回家去,可张老根家忽然响起了一声惨叫。爷爷跑到张家院子外,翻墙到了院中,蹑手蹑脚的来到窗前,用舌头将窗纸舔了个小洞,往里看去,只见一只狐狸,正爬在张家闺女身上,对着张家闺女的嘴吸气,张家闺女的脸色惨白,面无人色。而张老根两口子和他儿子张力,在炕边对着女儿干着急,却看不见狐狸。

那狐狸吸了两口,从张家闺女身上滚下来,张家的张小翠就缓过了气来,面色也渐渐变红。可狐狸转身扑了上去,张小翠一下就没了气息。张力急了,说,娘,你们先看着俺妹子,我去看看王先生回来了没有。王先生就是俺爷爷,大名王宗。因为他识字,看过《本草纲目》,《黄帝内经》等医书,平时村里有人头疼脑热,他便会给人配些草药,多半见效。村里人便叫他王先生。张力推门出来,爷爷闪在门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看他要挣扎,在他耳边小声说,别动,我是王宗,也別叫,跟我出去。两人打开大门走了出去,张力忙问,王先生,你咋来了。爷爷说,你先别问,快过年了,你家里有鞭炮吗?张力说:“有.”爷爷又对他交代了一番,让他又回了屋里。张老根一见,急问:“王先生呢,还没回来?张力说,回来了,让你俩去他家把钱先送过去,顺便拿药回来。“王先生给人拿药没要过钱呀,今儿咋了?两口子一边嘟囔着走了出去。

看两人走远了,爷爷又从暗处来到了窗前。张力从外屋翻出一挂鞭炮,在蜡烛上点着后扔进里屋,然后开门一步蹿到院里。那只狐狸被鞭炮声惊动,跳下炕来往外就蹿,刚到外屋,轰的一声,爷爷一枪打在了它的头上,满满的一膛铁沙全进了它的身体。狐狸猛的一跳,尖叫一声,倒在地上,没气了。

爷爷和张力起进屋里,看见那只满身是血的狐狸断了一大截尾巴。爷爷叹了口气,“不知悔改,死不足惜。”张小翠也醒过来了,茫然地看着她哥和俺爷爷。爷爷问:“小翠妹子,感觉咋样了?”小翠想坐起来,可动了一下没动了,张力忙把她扶了起来,靠在被子垛上。“我没事,就是身上没劲儿,你咋来了,王先生。”“没事就好,一点小毛病,我刚打了一只狐子回来,路过你家门口,你哥说你不舒服,让我进来瞧瞧。

爷爷边说话边对张力挤了挤眼。“我说刚刚睡梦里听见一声巨响,原来是你的枪响,吓死人了。”小翠说。“它去俺家偷鸡了,俺追到你家门口才开枪打死的,喏,扔在你家外屋,还流血呢。爷爷边说话边往外走,就势拎起了外屋的狐狸。“好好歇着吧,俺走了。“那您慢走,我不送了。小翠欠了欠身也没站起来。

张力跟着爷爷走出了院子,“王先生,我......。別叫王先生了,外村人这么叫,你们也这么叫,再这么叫,我跟你急。爷爷打断了张力的话,“见了你爹娘,别说话,听我的。然后跟我走一趟。正说着话,张老根两口子回来了,看见张力就骂,你个王八羔子,你妹子快病死了,你是要干啥呀。你王宗大哥就没在家。”

“张叔,这不怨张力,他在我回家的路上碰见我的,我让他拿钱去药铺买点药,我那这两天没药了,他可能听错了。爷爷忙接话:后来我想,先过来看看吧,这不,看了看妹子好了,没事了。“没事啦?”张老根老婆惊喜的问,“张力,快送送你哥。然后一拉张老根“快回家看看,这么重的病,差点......,唉,全靠大侄子啦。

张老根两口子急忙走了,都没注意爷爷拎着的狐狸。“张力,我跟你说,这事怎么圆全,你自己编。这是一只玄狐,保不齐家里有别的狐狸,它们肯定要报仇。我们不能让杀狐狸的事传开,包括你家人。等会咱俩去村外,找点柴禾把它烧了。这事能瞒多久瞒多久。爷爷边走边说。

爷爷十几岁的时候父母就先后去世了,这八九年一直都是一个人过。高兴的时候出去打打猎,给人看看病。不想动的时候就在家里看书,写字。他和张力把死狐狸在村外烧掉后,没有回家,借着溶溶的月色,向村东的山顶走去。东山的顶上,有一座烽火台,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留下的,高高的土台上面,长满了茂盛的灌木。灌木中间,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黑咻咻的,深不可测。

村里从没有人进去过。刮东南风的天气,偶尔能有饭菜的香气飘到村里。夜半时分,经常看到的那些飘飘荡荡的狐子灯,多半都是从那个洞里飘出来的,或者是飘回那个洞里的。几年以前,村里有人办红白喜事,要宴客的时候,家里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不够用的时候,就带上香,纸,然后找爷爷写上所缺东西的数量,来到那个洞口,焚香祷告,然后将写字的纸点燃。等香着完后,所借的东西就会整整齐齐的放在洞口。

借东西的人就可以拿回去用了。不过,用完三天内必须归还,还的时候要带些酒菜,多少随心,连同所借的东西放在洞口,然后焚香道谢。等香烧完了,东西也就不见了。如果有丢失或摔坏的,就造价赔钱,或者买同样的东西补偿。村里有个叫任义的家伙,平常却经常干一些不仁义的事。不过他的老婆和他父母却都是极本份的人。那年,任义的儿子娶媳妇,借了洞里几百碗盘,还有许多桌凳,那家伙财迷心窍,见人家的东西精致,便不顾家人的反对,想据为己有。那些伙也算有些心思,从城南的朝阳道观求了许多黄符,贴在自家屋子四周。三日过后,一件器物也没有归还。第四天夜里,只见东山顶上,三盏灯笼荧荧的飘了下来,任义家院子里狂风大作,墙上的黄符刮的无影无踪,屋顶也被刮的片瓦不留。也怪,那风只在仁义家来回翻卷,邻近的人家却毫发无损。

第二天,风停了。仁义再去看那器物,连个影子也没有了。从那以后,每天夜里,三盏胡子灯,天天拜访任义家。开始是鸡,鸭,猪,后来是器具,一天比一天少,最后只剩下养家糊口的粮食了。新娶的媳妇儿也跑回了娘家。气的仁义的爹娘天天骂他贪心。

村里的人议论,东山的狐仙接下来就该弄任义家的粮食了。粮食完了以后,就该送人了。对,就是人,人也要一个个的弄进东山顶上烽火台下的洞里去当奴隶,给狐仙干活。任义本来人缘就不好,更何况让他这么一搅和,以后还怎么去狐仙那里借东西,所以大家都对他家幸灾乐祸。“人心,人心哪。”爷爷看着任义家的院子,摇头叹息。不知是叹息任义的念心,还是叹息村里人的冷漠。然后走回屋里,冼手,研墨,铺好宣纸,提笔写下一个个蝇头小楷。

是夜,果然,东山顶上,皎白的月光下,三个淡淡的,红色的光球,象害羞的少女似的,袅袅婷婷的,珊珊而来。任义一家如丧考妣,任老头子在院子里放声大哭。“太爷,太奶奶啊,俺们错了,都是我教子无方,任义干出了如此荒唐事。俺愿意以命相抵,只求你们放过我们吧。”然后,磕头如捣蒜。然而,狂风依然翻卷而起,从院子正中,像是一个细小的旋风,越转越急,越转越大,继而,拔地连天,风扎根院子,顶端直抵东山顶上的洞口。半晌,风停,任义去看屋里的粮食,已然少了一小半。任义一屁股坐在地上,瘫了。任义老婆呼天抢地,大骂任义不该贪心。任老爷子抹了把泪,从厢房找了根绳子,往院里的树杈上一扔,然后打了个结,把脖子挂了上去。幸亏任义的儿子任魁发现的早,拿镰刀割了绳子。

爷爷听着任义家的鸡飞狗跳,穿上长袍,将写好的信揣进怀里,然后一手提着一只熟鸡,一手提着一壶酒,决然地向东山走去。夜风萧索,爷爷的长袍随风飞舞,大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刚走到半山,身边忽的冒出了两盏灯笼,一左一右,就那么静静地悬着,甚至能听下烛花劈啪的爆声。爷爷好像没看见似的,信步向前走去,偶尔提一下被树枝挂住的长袍下摆。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狐鸣,声音好像怕冷似的在风中颤抖,变的越来越尖,越来越细。两个鬼影在灯笼后面显现了出来,先是轮廓,然后是衣服,头,颈,四肢,五官,慢慢地浮现,既然是两个纸人,好象无形中有人,在虚无的夜色里,用笔在黝黑的大山上,凭空画了两个纸人出来,纸人脸上两抹腮红,在惨白的脸上分外刺眼。爷爷将右手的鸡放在地上,掸了掸飘在发丝上的枯叶,然后拿起鸡,向前走去。两个纸人,提着灯笼,亦步亦趋。

听父亲讲爷爷这段的时候,我问父亲,爷爷难道胆子那么大,不怕狐仙害了自己。我也这么问过你爷爷。”父亲用火箸搅了搅红胶泥火盆里的火,然后夹起一块火炭,点燃卷好的纸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再喷出来。刚毅的面庞在烟雾中有些朦胧。“他怎么说?”我往火盆跟前蹭了蹭,又问。“他说,一边是他一个人,一边是任义一家人,你说哪边重。任义有错,可也不该全家都死吧。何况,老任头两口子还有他老婆都是挺好的人。咱得讲理,咱有理,理直自然气壮。”父亲满脸自豪之色。“你爷爷就是那样的人,读圣贤书,讲仁义之道。”“要是你,你去么?”父亲盯着我的眼睛,“我才不去,我没爷爷的胆量,没他那么傻。”你个小兔崽子。”父亲瞪眼扬起了巴掌,我跳下坑一溜烟跑了。

爷爷径直来到山顶烽火台下的洞口前,就向洞里冲去,砰的一声,被撞的坐在了地上,漆黑的洞口,好象有一扇无形的门挡着。身后两个纸人肆无忌惮的嘎嘎嘎地笑了起来。爷爷揉了揉额头,站起来用手向洞口一摸,果然好象有东西隔着,任他怎么用力,也进不了洞去。爷爷看着狂笑的纸人,从怀里摸出写好的信。就着纸人的灯笼点着,对着洞口喊道,“胡君既不愿见我,王某已修书一封,望君看一下,任义山野村夫,君又何必于他一般。爷爷在两个纸人中间席地而座,“本想于胡君对酎,商讨一下任义之事,君既不见王某,只好和两个纸人对饮了。”

却见那信烧后的纸灰,好象被什么东西托着一般,冉冉地向洞内飘去。爷爷举起酒壶,对着一个纸人说道,“纸兄请先饮。那酒忽然就从壶口喷出,像一条线一样喷进纸人嘴里,而那纸人身上,脸上却不见有一点湿渍。另一个纸人血红的嘴唇一嘬,酒线又向它的嘴里射去。爷爷撕了一条鸡腿,大叫,给我留点,一把抓起酒壶,向嘴里倒去。两个纸人一个活人,倾刻间酒己喝尽。夜风一吹,两个纸人身上的纸片片片随风飞去,现出一个白头老者,一个青衣女童。

爷爷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纸人变成活人,笑问,不再装神弄鬼了?老者大笑,“小子,我活了几百岁了,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有趣的人。半耕半读半医半猎,亦痴亦狂亦正亦憨,也算是个妙人,只是,今晚主人不在,就不请你进府了。你的信主人已收到,后天他会去拜访你,任义虽然小贪罪不至死,可他却坏了主人一桩大事,主人一怒之下才严惩的,以后怎么办,你跟主人去说。我只能保证,明天不去他们家了。好了,小子,回家去吧。”

第三天,爷爷早早的准备了一桌子菜,狍子肉,野鸡,黄花,蕨菜......,还去镇上买了一坛上好的枣洒,准备了四套碗筷,酒杯,放在坑上,然后将火炕烧的滚烫。将枣酒倒在酒嗉子里,在火盆的炭火上温着。可是,从日落西山,一直等到月至中天,依然不见人影。爷爷放下手中的书,看看月色中的东山,大声念叨,寒冬时节家家冷,山村枯草处处沙,约客不至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罢了,罢了。佳客不至,自斟自饮去吧。回到屋中,上了门栓,倒一杯热酒,坐在炕上喝了起来。心中却不住寻思,那狐仙今夜不来,难道还不想放过任义一家,难不成明天还得去狐仙洞一趟。正想着,那栓好的门,“嘎吱一声,开的大展,好象被什么东西攸忽撞开。

一阵冷风,夹着枯叶刮了进来,屋里的蜡烛火苗变成了诡异的绿色,在风中摇曳,奄奄一息,却没有灭掉,屋里的所有东西都涂上了一层惨绿色。一个青面镣牙的怪物,披头散发的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抓着一条人手臂,咬了一口,满嘴的鲜血。一张嘴,滴下两滴血来,“小子,不等着我吗,自己喝上了。我还给你带了下酒的菜呢,你尝尝不。”爷爷接过人臂,咬了一口,“好香的烤狍子腿。”倒了一杯酒,递给那个怪物,给自己倒了一杯,和怪物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佳客己至,王某先浮一大白。”

怪物嘎嘎怪笑,“果然是个有趣的小子。”声音沙哑难听。恢复你的本来面目吧,狐兄,对着你这副面孔,再好的酒菜也味同嚼蜡。”爷爷抚杯微笑。“我本来就这样,嫌恶的话你可以不看。”怪物笑声愈大。“得了吗,狐兄,王某看过的书上,所有狐仙都是男的俊朗,女的娇媚,难道狐兄不一样吗?”爷爷淡然道。怪物哈哈大笑,一转身,变成了俊逸洒脱的少年,白衣胜雪。少年眉目如画,肌肤如玉,宛如画中仙人。

尤其是一双眸子,顾盼生姿,清澈的就像夏天村边流淌的清可见底的小溪。一袭白衣,白的耀眼,在已经恢复光明的烛光下,好象有淡淡的白色光晕流转。爷爷已经懵了,呆了,傻了......。“现在这付模样可好?”声音清脆,让爷爷想起了一个词,空,空谷幽兰,对,就是空谷幽兰,即使在画上看到,也能识其幽,闻其香。

“王兄怎么了?”狐仙轻笑,爷爷略有尴尬地放下己经变成狍子腿的烤肉说,“狐兄让我想起了《宋玉赋》中的词句,我以前以为夸张,古人诚不欺我。一副皮囊真的那么重要吗?王兄这样的性情也如此看重。狐仙微微皱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之常情。不过确实王某着相了,自罚一杯。爷爷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用手虚引,狐兄请上坐。狐仙也不客气,就势盘腿坐在炕上,爷爷斟酒,两人客套几句,喝了几来。

“仁义家的事儿......,”爷爷问道。“就像你信里说的那样,他确实有错,却罪不至死,我只想狠狠地吓唬他一下,可没想到他老爹……,唉,险些酿成大错。”狐仙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几杯酒下肚,爷爷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兄弟,大哥就知道你不是那种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人,若是那样的话,你也不天天往出借东西了,其实狐仙和人都是一样修行,不过你修的是道,我修的是心罢了。你积德行善,可以成仙。我积德行善,仰不愧于天,附不怍于地,心里舒坦,也可以延年益寿。哎呀,娘哎......,爷爷忙用手捂住了嘴吧,

“我,我竞然叫你兄弟,太,太该死了。您最少也有几百岁了吧,我这破嘴。”狐仙灿然一笑,如春风拂柳,爷爷攸忽又有刹那失神。“大哥本来就是洒脱之人,何拘小节,我在族中按你们人类来说,也不过十八九岁,你可以叫我兄弟,或者鲜儿。”“仙儿么,也只有这么仙气的名字才配得上兄弟。爷爷扪掌大笑。“不是仙人的仙,是鱼羊鲜,因为我爱吃鱼,也爱吃羊。”狐仙跟着抿嘴一笑,爷爷又是一个失神,“大哥这儿没有,羊肉,野鸡,山猪,狍子,不缺,想喝酒了就来。”爷爷好象特别开心,又是一阵大笑。

一人一狐仙,不知何时,一壶酒己经见底,爷爷也不知道自已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天已当午。桌上己收拾妥当,锅里冒着热气,揭开锅盖一看,锅里是黄澄澄的小米粥。狐鲜儿却己不见踪影。爷爷就着腌好的野葱,一连喝了三碗小米粥。然后,施施然来到任义家中。虽然狐仙两夜没来,可任义家众人依然惶惶不可终日。见到爷爷进屋,任义愁眉苦脸的蹲在地上,对爷爷也懒的搭理。倒是任义的老爹问道,大侄子,有事吗?任义的老婆赶紧拿来了凳子,说,大兄弟,你坐,俺给你倒杯水。拿起茶壶,却发现里边是空的。“别忙了,嫂子,狐仙的事你们不用愁了,以后他们不会来了。爷爷制止了要去烧水的任义媳妇说。“你说啥,大兄弟,你说的是真的?”任义猛地站了起来,眼里放光。

“真的,我去狐仙洞里求了,让他放过你们,狐仙答应了。爷爷说。“大兄弟,你可真是俺的亲兄弟啊,比亲爹还亲,孩子他娘,赶紧做饭,让咱兄弟在咱这儿吃饭,你说村里这么多人,为啥别人就不知道去给咱求个情呢,乡里乡亲的,见死不救,都jiba什么人呀。任义心情一松,又恢复了本性。倒是任义老爹问了一句,大侄子,那狐仙没为难你吧。没有,”爷爷回了一句,“不过,以后亏心的事少做点。转身走了出来,懒得看任义的嘴脸。果然,那之后,狐仙再也没有光顾过任义家,而以前丢的那些粮食,也被送了回来。任义一家,对爷爷千恩万谢,送了一些东西过来。但是,却再也没人能从狐仙洞里借东西了。

自那以后,爷爷偶尔打到猎物,或是点花时或给人瞧病时,谁送他点好酒,山珍之类,爷爷便会到狐仙洞前大喊,“兄弟,晚上来家喝酒。”狐仙便会如约而至,有时还带着老翁和那个青衣小丫头。那个老翁,胡鲜说是他家的管家,叫他胡伯。酒量极是惊人,喝再多的酒,也没见他醉过。青衣丫头,是丫缳,就叫胡青青,一个叽叽喳喳,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有时,胡鲜也会带上酒菜,来爷爷家里,菜极为精致,一看就是出自名厨。酒也皆是好酒,花雕,茅台,汾酒,有时候连名字也叫不上来,但一喝就知道是极品。

一来二去,两人真如兄弟一般,谈天说地,诗词歌赋,医卜星象,两人不所不谈,甚是投缘。胡鲜也教授爷爷一些医学,针灸之类知识。甚至是一些武学,说是爷爷撞见猛兽能防身。

可是,不论多晚,却从不在爷爷家留宿。

邻居偶尔听见爷爷家中喧闹,过来看时,却只见爷爷一个人在喝酒。

爷爷也从来没进过狐仙洞里。

爷爷和张力把断尾狐烧了以后,左思右想,万一断尾狐要是胡鲜家族的该怎么办,要是别的家族的,知道了断尾狐的死因报复又该怎么办。自己一个人还好,可张老根一家呢?所以爷爷把断尾狐烧了以后,马上向狐仙洞走去。月色凄迷,通往山顶的小路旁,一丛一丛半人高的小灌木,黑漆漆的,象一个个呲牙咧嘴的鬼怪,要择人而嗜。北风一吹,呜呜怪响,更加渗人。陡然,一只夜鸟呱的一声怪叫,从树丛中飞了起来,落在一棵枯树上一阵咕咕咕咕的怪笑。路边的枯草从中沙沙做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蹿过来,这大冬天的,不应该有蛇吧。”爷爷寻思。

可沙沙声转眼到了身后,爷爷一扭头,只见一个白影,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光秃秃的脑袋上,没有眉毛,没有鼻子,只有一双滴溜圆的小眼晴,眼睛下面是一张腥红的,裂到腮帮子上的大嘴。爷爷伸手抽出挂在腰上的猎刀,大声问,“你是什么东西,要干啥?”怪物目露凶光,嘴角微翘,大概是在笑,可让人看了更加头皮发麻。爷爷向后退了两步,把刀举了起来。怪物一张嘴,喷出一股腥臭的雾气,爷爷忽然觉得头晕目眩,手中的刀也掉在了地上。那怪物尖啸一声,头往前一探,爷爷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刺入了脑袋,深入脑髓。头疼的好像要裂开似的,双手抱头,大叫一声,倒在了山路上,昏死过去。

爷爷只觉得头昏脑胀,眼皮好象有千钧重。嗓子干的都快冒烟了。他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了对面的书架,不知何时,己经躺在了自家炕上。对面的炕桌上,放着一杯水,还冒着热气。爷爷伸手去拿,刚好差几寸,够不着。他想转过身去,可浑身软的面条一样,一点力气也运不上,头疼得他直抽气。“水,水......,我想喝水。”爷爷一张嘴,声音沙哑的自己听了都害怕。呀,大哥,你醒了。”一个脆声声的声音响起。门帘一掀,红影一闪,一个俏生生的大姑娘,红衫红裤,红得象一团火。

水,我要喝水。爷爷口渴的要命,接过姑娘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喝完。姑娘又倒了一杯递过来,“不烫,喝吧,大哥。”爷爷又喝完了,才抬起头来打量姑娘。“小翠,是你,你把我救回来的。”爷爷已经想起了以前发生的事。“救回来?大哥,你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小翠问。“那你是怎么过来的?爷爷一头雾水。今天早晨,一个小丫头去我家,说什么她和主人要去抓凶手,你病了,让我妈来造顾你,我,我,我妈没空。我就过来了。”小翠忽然有点结巴,白净的脸上飞上了两朵红云。偷偷地瞅了爷爷一眼,抓着小辫,将辫梢在小指上绕来绕去。“大哥,你饿吗,我给你弄点吃的。”小翠小声问。“我不饿,没事了,歇歇就好了,你回去吧。”爷爷有气无力的说。

我不回去,我回去了你咋办,动都动不了。张小翠低着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我先给你熬点粥,一夜半天没吃东西了,先垫补垫补。张小翠撩起门帘去了厨房。

或许是刚才喝多了,隐隐的尿意一阵阵袭来。爷爷想爬起来去厕所,可浑身酸软,用不上一丝力气。咬牙忍着吧!可越忍憋的越厉害,只能在炕上来回扭动。想叫小翠吧,可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开口。唉,一个活人真的要叫尿憋死了!爷爷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盼望过一个人快来他家。

“算了吧,实在不行就尿裤子里吧!”爷爷实在坚持不住了。

可真要尿了,却又不好意思了。那么大的人了,真尿了裤子的话,让小翠看见了,就没脸见人了。如此反复几回,简直快要疯了,死的心都有了。

刚好小翠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看见爷爷面孔扭曲,在炕上来回翻滚。大吃一惊,把粥放在桌上,一把抓住爷爷的手。“大哥,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我去叫我爹,我哥带你看病。

爷爷长二十多岁,从没摸过大姑娘的手。让小翠一抓,只觉得温软滑腻,一紧张,完了,一个冷颤,一股热流直冲而出。爷爷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抓过一条被子盖在身上。本能的一句话脱口而出,“鲜儿兄弟,快救命啊!”

话音落下没多久,院里风声大作,房门咣的一声大开,胡鲜三人直冲了进来。

“大哥,怎么了?

尿完了,爷爷直觉得浑身舒坦。满脸羞的通红,也不敢抬头,斯斯艾艾地说:“小翠,你,你先回去吧,我,我表弟来了。”

“你不难受了,大哥?”

“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表弟会治病。”

“那我晚上再来。

“千万別来了,他们今晚上住我这儿。

“那好吧。张小翠看了胡仙儿三人一眼,低头匆匆走了。

胡鲜儿三人走进里屋,“大哥,你到底怎么了”胡鲜儿有些着急。“青青,你先出去。”爷爷仍然有些羞涩。青青闻言走到了院子里。

“我,我尿裤子了。爷爷一咬牙,说。

“啥?......,胡鲜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瞪的溜圆。

“我尿裤子了。”爷爷的声音细如蚊蚋。脸色像一块红布。

“到底咋回事?”胡鲜儿咬着嘴唇,才没笑来,可一双大眼睛已弯成了月牙。

不许笑……。”爷爷低声讲了声情的经过。

哈,哈,哈......。

胡鲜儿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

胡青青在柴垛上打滚。

你,你们不许笑。

哈,哈,哈......。

胡伯终于憋不住了。

别笑了!”爷爷急了。有那么好笑吗。”

“对了,鲜儿,昨晚上怎么回事,我咋昏过去了?”爷爷终于转移了话题。

这事儿等会儿再说。”胡鲜儿脸上一红,胡伯,把大哥尿湿的裤子先换了。然后,一撩门帘,胡鲜儿走了。院子里,又是一阵笑声。

片刻,青春和鲜儿又走进屋来。

“好大的尿臊味儿。青青捂着嘴,装模做样的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爷爷杀人的目光瞪了过去,小丫头,等我好了再说。”

呀,好怕呀,吓得我要尿裤子了。青青立马回敬。

噗嗤,……。”这回胡伯也憋不住了。

爷爷一把拉上被子,蒙在头上。

“好了,好了,别闹了。胡鲜儿对青青摆摆手,又伸手掀开爷爷头上的被子。

“鲜儿,昨晚到底咋回事?”爷爷问。

你打死的那个败类,根本就不是你们本地的,十年前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来了没两年,就和一个蛇妖勾搭上了,两个狼狈为奸好多年了。你打死那个败类,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那个败类一死,蛇精就知道了,它为了给败类报仇,差点吸了你的脑子。我听见你叫,下来惊跑了蛇精,让青青把你送回来,然后我们去找蛇精,正要找到了,却……。

却又让你一泡尿冲跑了。”青青做了个鬼脸说。

“我不活了。”爷爷大叫。

“好了,别闹了。胡鲜儿对青青摆摆手。

“我本来不想你卷入这个圈子,你就做你的农夫,医生,猎人,书生,快快乐乐的一辈子,多好。可现在,唉......,算了。天意弄人啊!”胡鲜儿叹了一口气,“给你几本书,慢慢学吧。”

“青青,回家去拿点药来,给大哥熬好,胡伯,你这两天就住这儿照顾大哥吧。”

折腾了这么半天,爷爷困乏至极,呵欠连天,鲜儿几人见状退出外屋,爷爷又沉沉睡去。

爷爷再次醒来,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肉香和药草的清香。爷爷这时候才觉得饥渴难耐。“鲜儿,鲜儿。爷爷大叫你大哥快饿死了。”“醒了,大哥。鲜儿从外屋走了进来。“青青,收拾碗筷,吃饭了。

转眼,饭菜上桌,爷爷被扶到了桌边。“山蘑炖野鸡,蕨菜炖山猪肉,大蒜木耳,素炒黄花菜。嗯,怎么还有人参,黄精,何首乌?”“呀?”青青瞪大了双眼,“这么神奇,狗鼻子呀。人参,黄精,何首乌是熬了给你补猪脑子的。”

爷爷顾不得和她拌嘴,爬在桌上,如风卷残云般大吃一顿,一连四碗莜麦卷下肚。又喝了一大碗参汤,青青看直了眼,大叫“猪啊,猪。

时光象东山上的山风,嗖嗖地就刮过去了。转眼间,半个多月过去了。爷爷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甚至更甚以前。鲜儿带来的几本书,爷爷也都翻了一遍。鲜儿他们三人也都回到了东山。不过每天下午鲜儿都要下来一趟,和爷爷聊天,喝酒。青青那小丫头偶尔也会跟来,时不时拿爷爷调侃一下,贪吃猪,狗鼻子。”这样的绰号爷爷还可以接受,可尿裤子的小屁孩”每每让爷爷欲仙欲死,火冒三丈,暴跳如雷,生不如死……,最后还是无可奈何,欲哭无泪。

张小翠雷打不动的每天都来,一开始是照顾爷爷的起居饮食。后来爷爷好了以后,她竟然还天天来,为爷爷做饭,有时候洗洗衣服。见到鲜儿他们过来,她便低了头,双颊微红的走了。

“尿裤子的小屁孩,那个什么翠啊的是不是喜欢你?青青叉着腰,老气横秋的问。

爷爷直接炸毛,“小丫头,信不信我揍你?”

青青小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不信,不信,再说你也揍不过我。”

爷爷仰天长叹。

后来,我问父亲,爷爷和小翠怎么样了。父亲叹了口气,故弄玄虚地说,我不知道,你爷爷没说。那小翠奶奶长的漂亮不?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俺爷爷这个傻货,一个大美女他也不稀罕,要是我......,”父亲没给我接着说下去的机会,干净利索的脱下了鞋。我跳下炕蹿出屋外,背后的屋门传来咣”的一声撞击声,还有一句小兔崽子,有种别跑。

“我没种,我要跑的远远的。”

我一蹦三跳地跑出院子,找后院大勇发疯去了。

冬日正午,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懒的睁眼。爷爷座在屋檐下的椅子上,眯着眼晴。“仙儿呀,按理说你们狐仙和道士用的法术应该是相克的,可你给我的书上怎么都是道士修的法术呀?”“那些书原来是一个修行世家的,可后来那个世家败落了。他们的后人拿书来卖,我碰巧买了。”鲜儿也晒着太阳,漫不经心的说。

唉,我说小屁孩,学的咋样了。青青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爷爷摸出一张黄纸,折了个纸鹤,轻轻吹了口气。纸鹤拍拍翅膀,在院中飞了起来。

“还行,还行。画张符来给青青姐看看。”

爷爷狠狠地瞪了青青两眼,从屋里端出果子,茶,酒,各三盘,分别供于正,堂屋神龛之上。然后洗脸,洗手,漱口。拿出黄纸,笔,朱砂,置于案上。正襟而坐,目不斜视,执笔沾上朱砂,在纸上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拿起画好的符,面有得色,递给青青,“怎么样,大哥画的符。

“我说小屁孩啊,虽说你不尿裤子了,可这符画的啊,确实像蚯蚓。”青青毫不留情的说。

爷爷满脸得意霎时消散。

起笔之前,要先焚香祷告天地神坻。画符时,一口气要吹在符中,右手执笔,左手相做相应的日君诀,月君诀,天纲诀。画符完毕要将画好的符纸绕香炉上的烟三次。”

“还有,画符的几案要用桃木的,你竟然用槐木的,槐是什么,是木鬼,你还指望你的符有灵力。”

青青用小手指着爷爷,一付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爷爷却第一次没有反驳,在那虚心受教。

好了,教你这么多,姐饿了,小粽子,给姐做饭。”

“好嘞,姐你稍等,马上就好。”

鮮儿看着两人胡闹,嫣然一笑,竟真的有几分倾城之姿。让这正午的阳光也灿烂了几分

饭后,爷爷带着鲜儿和青青,让青青拿把铁锹和一卷席子,自己去猪圈抓了一只不到两个月的小猪。三个人来到村后的山下,爷爷翻开几块石板,石板的下面是一个大大的深坑。大约有两丈多深,口小腹大,临近坑口地方的坑壁上,有一个小洞。大坑上边架着横七竖巴的木头。爷爷让青青看着小猪,自己又回去扛了架梯子,放到坑里,爷爷顺着梯子下去,把小猪放到洞壁的小洞里,用木棍扎住。然后爬出坑外,把梯子拉上来。用剪子在席子的中间剪一个大洞,将坑口的木头撤走,把席子铺在坑口,然后薄薄地撒上一层土。

“小宗子不知又要坑谁家的狼孩子了。青青笑着说。

“明天有狼肉也不给你吃。

看看日已西斜,村里的屋顶上升起了缕缕炊烟,爷爷回了村里,鲜儿和青青则回了东山。

夜幕降临,寒气已盛,北方的小山村在清冷的月光下,静谧,安宁,却又冷入骨髓。

村外的洞穴里,传来一阵阵小猪耐不住寒冷发出的悲鸣,偶尔,夹杂着两声狼嚎,悲怆,苍凉,悠远。

屋里滚烫的火坑上,爷爷笑了。

天蒙蒙亮,窗外北风呼啸,爷爷在热炕上睡的正香。一个人影从墙上像一片树叶一样飘了下来,落在地上,慢慢变大,黑影手里拿着一块东西,飘到爷爷跟前,把被子掀开一条缝,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进去。

“嗷的一声,爷爷从炕上蹦了起来。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你是女的。”爷爷忙用被子裹住身体。

切,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屁孩而已,还懂得害羞。青青满脸的不屑一顾。“敢紧起床,我都听见狼肉在坑里着急的叫了。

“简直不象孩子,象个泼妇,以后怎么嫁的出去。爷爷边利落的穿上衣服,一边嘟囔。

放心吧,嫁不出去也不嫁你,除了你的翠,没人看得上你,那么大的人了,还......。”

“再说,再说把狼扔了也不给你吃。”

“好了,王宗大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人中龙凤,何必跟一个小孩一般见识呢?”

青青一把拉起爷爷,“一个大男人家,磨磨蹭蹭的,洗什么脸,快走。”

村外的山脚下,北风阵阵。爷爷将皮袄的领子竖了起来,仍然浑身发冷。

风刮在脸上,真的像刀割一样。青青单衣薄衫,除了脸蛋红扑扑的,看不出一丝冷的样子。寒风凛冽,青色的衣衫随风飞舞,飘飘欲仙,似要乘风飞去。要是鲜儿在这儿,可真的是仙人之姿了吧。爷爷忽然有一丝恍惚。

大坑上的席子掉下了坑里,一只灰狼在坑里蹿来跳去,看见有人来了啮牙咧嘴呜呜怪叫,青青捡起一颗颗小石子对着灰狼丢去,灰狼猛地跳起,向青青的方青扑去,跳到半坑又掉了下去,青青拍手大笑,“来呀,来咬我呀,小狼狼。”

爷爷摇头微笑。然后摘下猎枪,对着灰狼来了一枪,灰狼猛地往起一蹿,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快下去,下去呀!”青青催促。

“不用,等着就好。

片刻功夫,一阵喧哗,村子里跑来了七八个半大小子。远远的就喊,王叔,王叔,是不是又闪到狼了。(我们这管陷阱叫闪狼坑,一直沿用至今)”“对,你们有肉吃了。嗷,嗷......。”孩子们立马炸了锅,发出一阵阵狼嗥似的欢呼。

一个小孩捅捅爷爷,叔,那是谁?

“我表妹。”

“叫姑,快叫姑。青青双手叉腰,来劲了。

“姑,姑,小姑......,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叫。

好了,快把狼抬去。狼肉等不及了。

孩子们欢笑着把带来的梯子放到坑里,然后,抬狼的抬狼,抱猪的抱猪,一窝蜂似的向村里跑去。

村口的水井旁,很快架起了一口大锅,红红的火苗呼呼地舔着锅底,孩子们扒皮,开膛......,忙的不亦乐乎。一些老头老太太在边上聊天。很快,水开了,肉也洗净了,入锅,洒入大把的葱,姜,蒜,各种调样,片刻,香味四散,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叔,给你削好的狼皮。”一个黑小子拎着狼皮走来。

小翠,把狼皮拿走,你爹的皮袄该换了。”爷爷对着人堆里的小翠喊。

小翠脸红红的过来,拿了狼皮,小声说,谢谢大哥。

哼,马屁精,拍未来岳父的马屁。小翠屑地说。

爷爷置若罔闻,小翠的脸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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