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苍老、憔悴的女人当年有一张狐狸一般娇媚的脸，这张脸不会使人坠入情网却颇能挑逗起一个成年男人的非分之想。我只是到后来，多年后才开始欣赏此类相貌的女子。当时她对我毫无吸引力，我长期迷恋那种月亮形的明朗、光洁的少女。”

这是王硕《动物凶猛》里的于北蓓，也是姜文《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于北蓓。

当年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上映，那些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带着独有的明媚、阳光，走进公众视野。如今，影片中那些少年的青春热血、纯洁与懵懂仍然撩拨着我的心弦，让人想靠近，一窥究竟。

70年代中期的北京，城里没什么年轻人，他们都到农村和军队里去了。上班上学期间，街上只有一些外地出差的干部闲逛。

马小军（夏雨饰）有几个好哥们，羊搞、大蚂蚁、刘思甜，从小玩到大。小学毕业后，校方为了不让这些孩子拉帮结派，不学无术，把他们拆散，分配到了不同的中学。几年后，随大人分到同一个军队家属院，终究又厮混到一起。

现在马小军十五岁，在离家很远的中学读初三，每天骑着二八大扛穿越整个市区上学。这大院门口常年有一个傻子，终日骑着一个棍子，每天骑车出门时，这几个哥们儿都会冲他喊一声：谷轮木，他回一声：欧巴，喜气洋洋。

年轻意味着精力旺盛，爸爸常年在外练军，妈妈到底管不住他。他在开锁方面天赋异常，自己捣鼓出一把万能钥匙，在开尽家里的锁后，那颗不安躁动的心打起了别家的主意。

他有把握不会被抓。因为在那个年代，上班没有人溜号，他进去只想看一看别人家的生活，顺便再天马行空臆想一下。他从不拿别人家东西，最多只是拿来看看，试戴一下，这点我可以保证。

他一般只开明锁，不开暗锁。那天鬼使神差地开了一家暗锁，看到墙上挂着的长筒望远镜，拿下来对着周围转着圈地望。看到了那个月亮形的明朗、光洁的少女的照片挂在墙上，她穿着粉色的游泳衣，笑的明媚、笑得深情，他陷进了她的眼神里。

此后，每次逃学，他都会来到这个房间，趴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照片中的她，有时候想的太紧，他会痴痴的趴在床边深深的呼吸。有次竟在床上发现一根长发，两手轻轻的撑开，绷紧，窗边的阳光洒下来，是那样柔和与梦幻。

他的思念一天天加深，想见到她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开始每天在对面的屋顶守候，回家越来越晚，有时甚至等到星夜，她似乎是一个幽灵，从来没有出现。

月亮形的女孩没等来，认识了如狐狸般娇媚的于北蓓（陶虹饰）。她是外交部大院的，胆大、随性。这天是刘忆苦（耿乐饰）攒的局，他是刘思甜的哥哥，刚复员回来，长的高大、帅气，打架手特黑，大院的孩子都挺佩服，最重要的是，他经常带其它大院的女孩来玩。

从那天后，五个少年，一个少女，成了固定玩伴。

那时候的天儿总是阳光明媚，赤裸裸的欲望无处躲藏。

他们在一起聊天、开玩笑、吃雪糕、抽烟，有时候于北蓓干脆不走了，随意留宿在刘忆苦家。但他们应该是纯洁的，虽然她平时会闹着亲大家，勾肩搭背的，一旦碰到要害，还是会害羞、恼怒的。

此时，马小军的心里仍被那张照片占满了，那几个哥们都围着于北蓓转，他照常去蹲点，去爬屋顶，去等候。

这天，他又进屋对着照片发呆，听见了清晰的脚步声和门锁的转动声。来不及离开，只能躲在床底下，看见一个女孩进了屋，只能看到小腿，脚踝处绑了一条链子。那双小腿浑圆、结实，走起路来带着一股子灵巧，无奈一直看不到脸。

他们有时间也去街上溜达，看到长得水灵、漂亮的女孩，自己搞不定，就让于北蓓上。还别说，于北蓓真有一套，真的让妹子过来一起聊天。那天也许聊的热乎了些，没注意到周围情况，被派出所的人当成危险分子抓了进去，连带着小女孩（左小青饰）。

也就是那天，挨训时，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女孩背影，脚上绑着一样的链子。只可惜自己追出去时，女孩已消失不见。晚上到家后，自己对着镜子，用傲慢、不屑的口吻重新演绎在派出所的场景，出口恶气。

马小军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主儿，有人撑腰时，横七竖八，自己一人时，唯唯诺诺。一天夜里，被哥们叫去打架。哥们儿羊搞看见别人欺负院门口的傻子，帮了一下，被六条（胡同）的人给刮了，这绝对不能忍。

几个人找着棍子、砍刀、砖头装进挎包，骑着自行车就去了。找到人，二话不说，直接开打，由于占据了先天优势，对方被打得奔逃四散。但还是抓住了一个漏网之鱼，让羊搞认人时，还没说话，马小军拿着砖头，照着头就砸了下去，接着掏出自行车锁又打了过去，直到对方鲜血直流，倒了过去，他仍不忘踹上几脚。最后还是刘忆苦示意了下，一行人才急急离去。

回来后溜进澡堂洗澡，马小军还在吹嘘刚才的神勇。忽然，于北蓓拿着手电照了过来，几个人吓得赶忙面朝里围成圈。这时，马小军手捏水管对着光束打过来的方向滋了过去，于北蓓没有退缩，甚至还走了进去。里面几个大小伙子光着，她一大姑娘就直直地盯着，吓得他们倒不好意思地躲着柱子后面。

这种欲望，暧昧，懵懂，大胆、热烈，里面裹挟着青春的躁动。

这一天，马小军又来等候。

点烟时，火柴掉落，他刚要捡时，一个女孩从身边走过，脚踝处绑着链子。她穿着白底淡紫色的碎花裙，就是那天在派出所外看到的背影。马小军呆了，醒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是她，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只不过戴着墨镜。几经搭讪、纠缠，自我介绍后，原来她叫米兰（宁静饰）。

刘忆苦曾经让于北蓓介绍米兰认识，她们两在一个农场工作，可惜没成。听说米兰很神奇，很多人为她打架，甚至丢了命。

在马小军的软磨硬泡下，米兰答应当他姐姐，不过要听话，以后不准在街上追女孩了。

回家晚了，免不了被妈妈打了一顿。一怒之下，妈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他的爸爸也回来了。这都是当初自己玩气球惹的祸，把避孕套当气球，不小心扎漏了。

之前打架那事儿没完，被打的孩子住了一个月院。对方不服，约架，礼拜一，卢沟桥，可带上百人，点名让马小军参加。

这场架终究没打起来。本来双方各来了百十来号人，砖头、铁棍、砍刀、手枪，有开车，有骑车，声势浩大的很。可双方都找了当时威震北京的小坏蛋，一调停，和了。

高兴的双方放下仇恨，本来也没有，都是为了义气，来到餐厅喝酒庆祝去了。

大难不死，马小军来找米兰，正巧碰上她洗头，他帮她冲水，亦步亦趋。看着扎起的丸子头，夸她好看。两个人聊小说、聊诗歌。正巧米兰这阵在家养病，邀请他没事儿过来玩。

两个人又聊到照片，他说看到之前一张彩色穿泳衣的，她说没有。找来影集，真的没有，只有和家人的合照、风景照。那张穿白衬衫的黑白照片上的笑容，倒是和那张一模一样。想要一张私藏，还没有抢到，米兰送给他一只三色圆珠笔安慰。

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和米兰见面，他们聊天、聊音乐、跳舞，好不快乐。当然他不忘吹嘘自己，经常把别人做的事安到自己头上，米兰也从没有感到惊愕。

终于，他迎来了期末考，考完最后一课后，来找米兰，邀请她去大院玩。过两天放暑假后，就不能经常来找她了。

米兰如约来到大院，马小军和大蚂蚁在门口迎接。接到后，一起来到大院后山凉亭。介绍认识后，他自顾自地和大蚂蚁一块玩去了，不理会米兰，米兰和刘忆苦兄弟俩聊得热络。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到他们这样，马小军跑过去接茬、使劲表现自己。甚至还打赌爬到围着铁丝网的烟囱上，几十米高，在上面走猫步时，掉了下去，幸好多年的积灰和上升的气流救了他一命。爬出来时，整个人黑乎乎的，只剩下明亮的眼睛和嘴巴。

玩了一天，米兰来马小军家洗把脸，正巧被回家的爸爸看到了。他告诉爸爸，米兰是他老师。米兰走后，爸爸教训了一下，让他好好学习，不要早恋。给家里留下这个月工资，又单独给了他两块钱，爸爸就去内蒙拉练了。他又自由了。

米兰也成了大院的常客，于北蓓似乎再没出现过。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跳舞，坐在屋顶，弹着吉他唱着歌。一切看着那么美好，可是马小军对米兰不一样了。

米兰和刘忆苦越走越近，他的言辞也越来越讽刺。游泳馆，看着米兰穿着粉丝泳衣，就像最初看到照片的样子。他嘲笑她胖，够出口标准了。他从不敢正面对抗，只能背地里耍点小聪明，不过还是很讲义气。

当米兰甩了老炮儿一耳光时，他立即从包里抽出刀游过去。看到老炮儿问刘忆苦话时，他趴在泳池边看着情况。原来米兰和那老炮儿很熟，他为她瞎过一只眼，不过这是后来才知道的。

8月23日，马小军和刘忆苦的生日，他们同月同日不同年出生。一行人在餐厅庆祝，米兰也来了。她送给刘忆苦一条白色围巾，一本诗集，送给马小军一条红色泳裤。看着他们两打情骂俏，马小军提议玩一个游戏。可是游戏过后，马小军突然急了，嚷嚷着让米兰走。

刘忆苦劝慰没有用，两兄弟开始互扇耳光。几个回合之后，马小军抓起酒瓶打碎，对着刘忆苦扎过去。

嘿嘿，画面倒退，定格在红酒洒出来的那一刻。原来这都是马小军的空想。

他和米兰第一见面是在大院，刘忆苦邀请米兰来玩，他负责接她。那天之所以没理米兰，是因为跟她不熟。照片上的那个女孩也不确定是米兰。

其实生日那天什么都没发生，于北蓓也在。一群人吃吃喝喝，米兰对他也格外亲切，后来都喝醉了，回家了。

那晚下了大暴雨，他骑着车顶着雨来米兰住处，车子掉进了沟里。他一边走，一边哭，一边

大叫着米兰，米兰出来后，他告诉她：我喜欢你，米兰问他说什么，他却说，我车掉沟里了。米兰紧紧地抱住了他。

第二天，雨过天晴，阳光正好，昨晚的一切好似没有发生，米兰和刘忆苦依旧你侬我侬。马小军怒了，等米兰回家时，他也追着进了她的家。

一见面，直接把米兰按倒在床上。奥，对了，他打不过米兰，米兰比他高大，肉感、结实，周身散发出一种健康的体态美。

米兰反骑在他身上，扇了几个耳光后，开始反攻，倒把他吓得哇哇大叫，挣扎着跳下了床。米兰整理好衣服，问他，你觉得这样有劲吗？他愤恨的丢下一句：有劲，转身离去。

自此，两个人掰了，他也被孤立，只能独自痛苦地舔舐伤口。

当穿着红泳裤来到游泳馆时，他第一次爬上高高的跳台，往下看时，昔日的同伴在一块嬉戏。

他想靠近他们，毅然跳了下去，好不容易浮出水面，游向他们时，看着伸出的手，他想抓住。没想到却被他们的脚踩着头，踢了下去，一次又一次，怎么都上不了岸。

最后整个游泳馆只剩下自己，无望、乏力地仰躺在泳池中央。

两个月以后，米兰和他们断绝了来往，年底，刘忆苦又当兵走了，有了正式的女朋友，后来他们也都分别去了部队。听说刘忆苦在南边打仗的时候，被炮弹震傻了，再后来，彼此音信皆无。

多年后，五个人再见到，彼此都小有成就，一起坐在豪华加长车里，喝酒聊天。刘忆苦真的变成了傻子，夺酒喝，大家看着都沉默了。突然，刘忆苦想打开车门，他看到了当年的傻子，大家一起喊，谷轮木，傻子仍然骑着棍子，看着他们大骂：傻逼。

他们也随车子渐行渐远……

至此，影片结束。

整部影片，以马小军的回忆开始，虚幻与现实交替，让你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也许青春本该如此，只要记得自己想要的、想珍惜的，哪怕是嫁接的，哪怕是臆想的，又何必在意呢？反正多年以后，你所记得的，谁又能反驳，能证明呢？

同时，影片也让我感慨，青春一去不复返，儿时的情谊哪怕再真，也经不住时间的摧残。不过一个小小的共鸣，也能引起短暂的余韵，就如最后的那句谷轮木和反转的傻逼。

PS：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