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狐狸鱼 >> 狐狸鱼的天敌 >> 故事本是尊贵知府千金,夫君却连纳三房妾室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我那混账丈夫又纳妾了。
婢女素水来告诉我此事时,我正在坐在敬风亭内喂鱼。细碎的鱼食浮在水面上,漾起一波水圈,个头肥硕的红鲤蜂拥而至,竞相争食,我瞅着其中那条通体雪白,头顶红色圆斑的丹顶锦鲤,无端地,便细笑出了声。
素水不解,嗔着声音问:“少夫人,你怎的还笑呀。”
我放下手中的碧壶,却不应她,素手指着那只混在红鲤之间的丹顶锦鲤问:“你可知,为何满池子红鲤,只放了这一条丹顶锦鲤?”
“奴婢不知。”
“不过是为了充当门面罢了。”我悠悠回道,目光逐渐沉了下去。
是了,我便如同这条丹顶锦鲤,不过是宁遂摆放在家,充当门面的物件罢了。
自打一年前入了宁府的门,我便不过是徒有虚名的宁家少奶奶。犹记大婚当夜,红烛落泪,绣阁绮罗香,我一身凤冠霞帔端坐于绣床之上,宁遂提着酒壶迈着醉步进来后,便也只是遥遥地看着我。
那时他亦是醉了,或还是清醒着,仰着头喝了一口酒,说道:“宋绮罗,娶你乃是无奈之举,不过是为安父母心。”说着,他便拾起桌上瓷盘里的花生,捏碎了壳:“我知你也厌烦我,不如今后你我人前恩爱,人后互不干扰,如何?”
话音刚落,我便将盖头掀了下来,望着眼前翘着二郎腿,眉眼轻佻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嫌弃,便也只是定定的应了一声:“好。”
那一夜,宁遂抱着一床被褥在地上睡了一夜。
他也就老实了那一夜,自此后,便未曾夜憩过我的房间,时常流连于花柳酒巷。
新婚一个月后,我便以抱病为由,搬离了宁府,住进了宁遂在城东购置的宅院中,自此,任凭他寻花问柳也好,夜夜笙歌也罢。
眼不见才为净。
如此一待,我在寄香阁待了一年。
这一年内,宁遂纳了三房侍妾,我未曾见过那些侍妾生得什么模样,只是时常听得坊间笑谈,宁遂的那三房侍妾,个个生得美貌,比那原配不知强了多少倍。
我听了也不恼,毕竟我的确生得相貌平平,这些话,我早就在宁遂口中听过了。
若要细细算来,我跟宁遂的确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只不过是两小相厌。
我的父亲为一方知府,他的父亲是当地首富,彼此之间多年深交,那一年恰逢二位夫人各自诞下一儿一女,于是便私下定了娃娃亲。
可打小,我跟宁遂便不大对付。
只因七岁那一年,我染了一场水痘,卧床调养之时,宁夫人带着宁遂登门探望。原本宁遂是进不来我的房间的,但他调皮,趁下人不注意之时,偷偷溜进了我的闺房,然后看见了满脸水痘的我。
一见到我,他便满脸惊奇与嫌弃,指着我连连大笑:“丑姑娘——丑姑娘——”
我刚至髫年,也有了爱美的心思,那段时日母亲担心我多思,便一直不敢让我照镜子,我心知脸上不大好看,但被宁遂这般大喊大叫,我顿时难过极了,指着宁遂怒道:“你才丑!”
宁遂闻声一怔,脸色霎时变得不太好看了。他自小便生活在花团锦簇之中,人人夸他龙驹凤雏,品貌非凡。所以,他很自恋。而今遭我这般一说,他就较真了。
转身也不知从哪寻得一块铜镜,三作两步地走到我面前,将镜子置在我面前,指着铜镜急声道:“你看——到底你丑还是我丑?”
铜镜倒映出我那张红星点点的脸,同时也映出了宁遂那张俊俏的面容,少年瓷肤美目,两厢比较,我一时又羞又怒,“哇”地一声,便哭了。
可宁遂非但不安慰我,还努着嘴厌烦道:“别哭了,再哭就更丑了。”
我一气之下,猛地将镜子抢过来,摔置在地。
清碎的镜裂声响彻屋内,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声痛呼。宁遂抱着脚跌倒在地,他的脚边散落着碎裂的镜片。
好巧不巧地,就砸到了他的脚。
“咯咯咯……”
丫鬟们闻声鱼贯而入,便见我眨着泪眼,望着宁遂又哭又笑。
自此之后,我与宁遂的梁子便结下了。
若说弄伤他的脚不过是令他讨厌我三分,不久后,他便彻底讨厌我了。
缘由是他回家不久后也染上了水痘,而我高兴之余,还特地命人送了一块铜镜给他,掀开礼盒,赫然入眼的便是铜镜上三个大字“丑八怪”,映衬着宁遂那张斑斑点点的脸更加五彩斑斓了。
事后送礼的下人归来给我描述了此事,我为此笑了好几日。
2
其实,若要细细算来,年少时我与宁遂斗法,次次皆是我占上风。
不过自一年前我与他成婚后,我便再无心思与他相斗了。
有时他玩心来了,也会故意气我。譬如昨日倚红楼哪位花魁送了他一副字画,今日群芳阁哪位红颜又邀他品酒作曲,好不自在。然后故意啧啧一声,展开他的折扇,轻摇着道:“我看你久居深闺,实属无趣。不如我大发慈悲,明日带你出去逛逛?”
他倚靠着柱子,脸上挂着时有的轻浮,稀疏的黄昏映在那剑眉星目上,恰似午夜梦回的稀松月光。
我当真不想理他,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带妻子去逛窑子,也亏你想的出!”
他嫌我古板无趣,我嫌他轻浮荒唐。
两两相厌,却也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年。
清闲日子过久了,我是万万没有料到,他的侍妾会来寻衅闹事。
这一日,秋意盎然,落叶纷飞,窗柩上立着一只画眉,舒展着翅膀。
屋内,我正在试着裁缝刚送来的新衣裳,青碧色的烟纱,是我最喜欢的样式。
刚一换上,屋外就传来一阵喧闹声,隔窗望去,遥遥地便见老妪正在拦住一名衣着精致的女子,那人来势汹汹,老妪招架不住,不一会儿,人就径直要冲进来。
见状,我赶紧走了出去。
甫一出门,在板桥迎面就撞上了那名女子。
她生得极为美艳,一抹艳丽的朱唇格外显眼,见到我出来,她先是一怔,随即上下打量着我:“唷?这就是深居简出的少夫人啊?”
“我当是金屋藏娇呢,原来……”她捂住嘴,面带鄙夷的冷笑一声:“这上好的碧烟纱,当真是糟蹋了。”
“你胡说什么呢?”一旁的素水听不下去了,当即跳了出来:“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幺蛾子,来咱这捣乱来了?”
美艳女子一听,美目怒睁,指着素水骂道:“你又是什么混账东西,胆敢在我面前放肆?”
说着,就挥起手掌要掴了下来。
掌风凛冽,来势汹汹。
蓦地,我伸手钳制住了她的手腕。她转而怒不可遏地瞪着我:“怎么?宁府的主子还不能打下人了?”
“主子?你是哪门子主子?”我反问。
她狠狠地抽出手:“我便是如今宁少最为宠爱的副室……”
话音尚未落地,随即“啪”地一声,我的手掌妥妥落在了她的脸上:“你自知是妾,又何必来放肆?”
我盯着眼前美艳却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收回手掌,垂眸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掌心:“今日,便让你见识何为宁家家法。”
美艳女子捂着面庞难以置信地瞪着我,那双漂亮的眸子似要将我生吞活剐一般。旋即她手掌旋入衣袖中,似乎要从中掏些什么出来。
蓦然,平空传来一声怒吼:“宋——绮——罗——”
众人闻声抬头,便见一抹身影如疾风忽至眼前,他今日着了一身藏蓝衣袍,迎着秋日斜阳,一双含水的眸子怒意盎然。
见到来人,美艳女子霎时换了副脸面,立马眨了一滴泪,捏着手帕擦拭着:“环儿不过是来探望一下姐姐,怎知姐姐竟会如此……”
声色娇软,我见犹怜。
果不其然,下一刻,宁遂便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了:“她素来性子暴戾,你还是少来为妙……”
光天化日之下,两人便开始你侬我侬了。
我属实受不了,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响。随即实相地走到一旁,弯身拾了一块石头,遥遥地朝他们身边的水塘扔去。
“扑通”一声,水溅三尺,尽数溅到他们的衣裙上。
这时节,若沾湿了裤袜,多少易感风寒吧?我如是想。
随即,不顾从粘腻中抽身震惊地二人:“这是我家,二位若想贪闺房之乐呢,还请移步哈。”
说完也不顾他二人震惊的眼神,转身潇洒离去。
3
宁遂定然是生气了。
不然也不会都出了府门,将那侍妾安抚好后,还折返来我这里。
彼时我刚出了口恶气,正乐哉乐哉地喝着一盅冰糖燕窝,清甜入口,神清气爽,连宁遂的到来也不知。
素才勺了一口入喉,抬眸就见一双长靴入目,沿着那身缀着锦云的长袍瞧去,是一张俊逸的脸。
“日子过得不错。”他冷不丁的开口道。
我一怔,鲜少见他一副正经模样,转而又了然,估摸着是要替那侍妾抱不平呢。
我索性放下碗,用手帕擦了擦:“是她先来闹的。”
“倒也不必打她。”语气尽是维护之意。
这事不提也罢,一提我也来气了。我不禁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若不打她,那巴掌便是落在我脸上了。”
旋即,我又低眉哼笑:“也是,哪能跟你的新欢比呢。”
话音刚落,本以为宁遂会反唇相讥,却不想听到了一阵笑声。
“宋绮罗,你是吃醋了?”
怎么会?
我微微一惊,方知自己失言了。
也不知他是否吃错药了,转眼竟恢复了以往的那副佻达,窗外斜阳折落进来,映着他眼底熠熠生辉。
我不禁暗骂这人喜怒无常,还是逞着性子道:“怎么着我也是宁府的少夫人,自然不能被侍妾踩在头上。”
“你若还有些许良心,今后就管好她们,莫要来叨扰我。”
听着我一阵埋怨,宁遂反倒不生气了,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
他语气温柔,一时之间,我竟语塞了,只觉得今日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静然之间,宁遂才想起什么似的:“再过些日子是娘的生辰,你记得回来一趟。”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首嘱咐道:“今后她们再来闹你,告诉我便是。”
告诉你又如何,还能替我主持公道?我暗忖了一句,没有说出口。
反倒是一旁的素水望着他的身影叹道:“其实,少爷对您还是挺好的。”
“好,哪里好了?”我反问。
“不过是一贯风流讨女人欢心惯了,刚刚不还帮着那女人凶我么?”
话虽如此,当夜我却零星做了一些杂乱的梦,梦里梦外是旧日年少时的场景。
若真论起来,素水说的没错。
虽然我与宁遂打小不对付,他处处欺负我,但也的确处处维护过我。
犹记幼时我贪玩打碎了爹爹的一尊稀缺砚台,是一旁的宁遂颇有义气地替我顶了罪,随后就被他的爹拎回去胖揍了一顿。
又或是那一年我家忽遭祸事,朝廷罪责判下来之前,暗中得了消息的宁家义不容辞地提前履了婚约,才让我免遭流放之苦。
……
往事种种,似梦非梦,夜中辗转,不觉中竟是泪已千行。
4
次日,我是肿着眼睛醒来的。
醒来后我就吩咐素水备了些衣物和礼品,唤了马车往宁府去了。
秋意渐深,旋风急舞,马蹄跨过街巷中,最终,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府邸前。
进府时,素水欲唤人去通报管家,却是被我拦住了。
我无意大张旗鼓,悄然进府后,入了先前居住的菘宁阁,方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换了副光景。
庭院间芳草衰败,长廊破旧,栏漆脱落,俨然一副破落景色。就连那原本宽敞的房内,都摆满了许多杂物。
素水见状气极,连忙唤了老管家,嚷着要请老夫人主持公道才行。
老管家却不急不忙,假意训斥了其他下人几句,又道是前些时日新嫁的三姨娘随嫁太多,院内无处摆放,才放到这闲置的院内来了。
到底是老狐狸,三言两语就撇清了自个的关系。
我笑了笑,无意多言,要他吩咐些人打扫,将那些个杂物遣还给那三姨娘处便是了。
收拾妥当后,我就去给宁老夫人请安了。
一路上,素水有些不甘,说我贵为正夫人,却被府上人如此怠慢,实在可恶。
“待会我就要向老夫人告状!”
她咬牙切齿,似下一刻就想出口恶气一般。
我瞅着她轻笑:“说到底,这宁府还是姓宁,只要宁遂怠慢我,宁家就会怠慢。”
至于这少夫人头衔,不过是一纸空谈。
只是这一刻我未曾料到,幼时素来疼爱我的宁母,如今,也变了样。
甫一入阁内,遥遥地就见一美貌妇人正拿着剪子在修剪富贵竹,听到来声,宁母也没有回头,依旧自顾自地修剪着枯黄的叶子。
“儿媳恭请婆婆福安。”我走上前,微微福了个礼。
宁母没有应话,许久寂静,剪子修剪声蔌蔌。
将我晾了一阵后,宁母才幽幽看了我一眼:“我当是谁,原来是绮罗啊。许久不见,倒有些难认了。”
微息,又道:“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婆婆。”
言下之意,尽是责怪。
我微微一怔,不曾想她会如此发问,只得低眉道:“是绮罗不孝。”
见我如此安顺,宁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将剪子放下后,挥手道:“锦溪,这叶子剪了一茬茬,既不发新叶,也无甚赏观,还是换了一盆合欢竹吧。”
“合欢,合欢,合我心意才行。”
一旁伺候宁母的锦溪闻声,连连应道,端着那盆富贵竹就匆匆离去了。
我望了望她的背影,知晓宁母言语中是针对我的种种不满。
仔细想来,如是而已。
我嫁与宁遂以来,一未曾侍奉公婆,二与宁遂不合,常居外院,三又未曾为宁家诞下一儿半女。
的确空占宁少夫人之名。
更何况曾经的宋府旧势已成云烟,我嫁给宁家,也只是宁家的累赘。
当初初嫁宁家,宁母微显异样我也未曾放在眼里,如今细细想来,人与人之间,皆不过以利图之。
我既无利,他们厌烦也是应当了。
尔后,我还是装作不知其深意与宁母问安了几句,才缓缓离开。
直到出了庭阁,屋外已是落日黄昏,我微眯着眼望了望绚丽的霞光,莫名地,回忆起了年幼时光。
那时母亲与宁母携子共乐,言笑晏晏的观景,终究一去不复返了。
至于我跟宁遂,属实当有个了断。
5
我想与宁遂和离。
这个念头一出,我当夜就拟好了和离书,想找宁遂好好的谈一谈。
次日清晨,踏着晨曦就去寻宁遂,岂料寻了许久,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他昨夜宿醉,一夜未归。
我想了想,决定在他归屋必经之路等他。
凛冬将至,北风呼啸,素水怕我冷,早早回了院子去寻汤婆子。我独立于长廊之间,坐立难安之际,不曾想,会撞见那个冤家,也就是前几日去寄香阁闹事的美艳侍妾,柳环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那日我掌掴了她。
果不其然,见到了我,柳环儿满脸讶异地走了过来:“唷,这不是少夫人吗?居然舍得回来了?”
来人身着艳丽,一身香气熏得我头疼。
此刻我满脑子都是要跟宁遂说的话,自然无心与之纠缠:“无须你挂念。”
我冷眼待她,欲要离开,她却走向前拦了我的去处。
“我倒不会挂念你,只是觉着你碍眼极了。”
“一回府就将我的东西扔了出去,少夫人还真是好气度。”
扔她的东西?
我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原来她就是那个猖獗的三姨娘。
此事不提也罢,提及了,还是她干的,一股子火气腾然。
我转过头:“脏东西碍眼,扔了便扔了。”
“你说谁东西脏呢?”她气急败坏道。
“谁应便是谁喽!”
“你!”柳环儿抬高了手,我不由迎了上去:“如何?上次教训没吃够?”
“又或者,在这宁府众目睽睽之下,你还要以下犯上?”
这一刻,柳环儿似乎被我吓到,美目微怒,悻悻收回手让行。
我冷哼一声,径直往前走去。
不想,脖间忽遭一道,眼前一阵眩晕。
倒地之前,我还听到柳环儿的斥骂,旋即,我整个身体就被人抛进了一旁冰冷的池水中。
彻骨的寒意,奔涌至口鼻的冷水,我的身体逐渐沉落……
忽而,一阵绚丽的白光袭来,我感到自己的身体猛地一震,霎时惊醒,竟然已身处在一处陌生的芳阁。
“少夫人,你醒了。”一道温和的声色入耳,入眼的是一张清丽的面容。
“你是?”我疑惑。
女子微微一笑:“我是宁府少二姨娘莫如,少夫人久居外院,自然不认识我。”
我点了点头,正欲道谢时,屏风外却传来一道声音:“可是少夫人醒了?”
莫如闻声,高言道:“是了。”旋即又望向我,一五一十道:“原本我是去找少爷的,远远地见你与柳环儿起了争执,她施手将你抛下池中,在我冲过去之前已经逃之夭夭。”
“恰逢穆大夫经过,跳水救了你。”
语毕,屏风外的人就道:“少夫人醒了,在下也放心了,这儿写了一张方子,按时服用,过两日便可无碍。”
隔着屏风,依稀能见一抹修长的身影微微作了揖:“在下先行告辞。”
“且慢。”我忽而出声道,随后依着莫如的手,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衣裳,走了出去。
屋外天光暗沉,屋内早早就燃起了一盏烛光,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逆光而立,烛火摇曳在他的面庞上,显露出一双如墨的眼。
我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多谢穆大夫相救,改日妾身再择礼拜谢。”
到底是被他救了一命,还是要好好道谢才行。我如是想。
“少夫人客气了。”穆从容微微一笑:“举手之劳。”
“少夫人还是先行休息,在下就不叨扰了。”说完,穆从容便转身离开了。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愣怔了些许。
一旁的莫如见我失神,似看穿了我的疑惑:“穆大夫是咱们宁府聘用的府医,少夫人倒不用心有亏欠。”
我不禁微怔,再次认真打量起眼前人来。此人眉眼秀丽,语气恬淡,心似玲珑,难得宁遂有这种好福气。
莫名地,对她就多了几分好感。
我笑了笑:“还得多谢妹妹了。”
莫如莞尔:“姐姐都唤我妹妹了,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
她搀扶着我示意坐下,丫鬟也送来了热腾腾的姜汤,她一边接过汤碗,一边道:“姐姐快些喝了,刚要小厨房备了些饭菜,也吩咐下人按穆大夫的方子备药去了,姐姐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这儿多呆会……”
我看着她自顾自地说着,未明地,心底涌上了一股暖流。
自宋家伏法以来,已经许久未曾有人这般待我了,更何况,现如今在宁家的我,备受排挤,孤立无援。
情止于此,不由便与莫如攀谈起来,从她口中我也得知了她的身世。
原来她自小就是孤儿,后来为了讨口饭吃就沦为了群芳阁的艺妓,宁遂是她的老主顾,一来二去,感情渐深,也就被宁遂带回了府。
虽入了宁府,日子多少好过一些了,但她到底是孤苦一人,身世又不清白,且不说入不了老夫人的眼,就连下人也冷眼相待。
先前若非宁遂时常过问,她在宁府怕也是立不住脚的。
不过,宁遂到底是个多情郎,风流惯了,没多久,又将柳环儿娶进了府,自此之后,也鲜少来她这儿了。
柳环儿家世富足,在长康城也算有脸面的,她本就性情跋扈,如今又得了宠,如今都敢暗害于我,更别说平日是如何欺压莫如了。
言尽于此,更是点燃了我心中的熊熊怒火。当即,我就甩手要去找柳环儿算账。
下一刻又被莫如拦了下来:“姐姐,莫要莽撞,如今少爷已被柳环儿蒙蔽了眼,哪怕你去告发了她,少爷也未必会主持公道。”
我一听,更来气了:“宁遂就这么眼瞎吗?!”
一直以来,我只以为他纨绔,品性尚好,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草包。
见我暴怒,莫如还是劝了我许久,末了,还请求我暂时不要将她救我一事透露出去,不然今后柳环儿定然视她如眼中钉。
见她如此乞求,我也不想她因我而被怨怼,索性应了她。
而在离开时,莫如还特意从抽屉中拿出一盒药膏送于我,只道是曾经宁遂送的,能治头昏。
我连连道谢,在接过药膏的时候,莫如却不防及碰倒了抽屉,满盒杂物坠翻在地,我蹲下一一拾起时,一枚印章闯入了我的眼睛。
思绪翻涌,篆刻着腾云与“琪”字的印章,我是曾在父亲的书桌前见过……那是在京城旨意降罪下来之前,长康城出了重大案件,一艘官船遭人数名黑衣人挟持,并放火燃烧殆尽,父亲为此查案许久,寝食难安。
那时我去给父亲送吃食,无意间就看见父亲蹙眉看着案上一封密信,他愁眉苦脸的说了一句,宋家恐遭祸事。
而密信结尾,印着的便是那腾云章。
见我沉思不言,莫如不禁接过我手中的印章:“大概是少爷先前落下了的。”
这一刻,我如遭雷霆。
6
自从一年余前,一旨圣意忽从京城而至,宋家突遭横祸,举家流放,我仓促嫁入宁府,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郁郁寡言。
圣旨即下,宋家贪腐已是板上之钉,无论父亲如何拒认,也无法抗衡旨意。而举家流放之后,不过三月有余,便传来了父母兄弟途中突发疾病,撒手人寰的消息。
我大病了一场,那时我是曾怀疑过宋家是遭陷害,奈何身为已嫁妇孺,且毫无证据,我束手无策,只得郁郁寡欢。
如今当这枚熟悉的印章再次出现在我眼前,甚至与宁遂有关时,恍然间,我发觉这一切并不简单。
我暗自盘算了近一年来,宁家在长康城内,不仅产业蒸蒸日上,甚至还传出有京城权贵扶持。
旧日除了宋家扶持,未曾听闻有其他权贵相助宁家。
这一切,究竟因故为何?
这一夜,我辗转难眠。
直到次日,素水告知我,宁遂回府了。我来不及梳妆打扮,就去找了宁遂。
甫一入阁内,就见一道人影斜斜地躺在榻上,一只靴子穿戴着,另一只靴子却不翼而飞。他阖着双目,胸脯微微起伏着,显然是沉睡了过去。
我内心急躁,忍不住上前唤他:“宁遂,宁遂。”
他却只是随意地翻了个身,毫无动静。
我一时烦躁更甚,摇着他手臂继续喊了几声,他方才蹙着眉悠悠转醒,见是我,继而又阖着双目嘟囔:“你怎么回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昨夜手绘的印章图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宁遂懒懒地瞅了一眼,旋即又猛地睁开了眼,脸上闪过一缕慌乱,转瞬即逝。
随后,他又恢复了一副懒散的样子,反问道:“这是什么?你最近在学画画?”
已然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
我知晓宁遂的德性,此番样子,也追问不出什么了。
但此刻的我笃定,他定然与那枚印章有关系。
我收回了手绘纸,装作不在意地道:“没事,只是昨日在你书房外拾到的,怕是你的重要东西。”
宁遂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继而又听到我问:“对了,你上次说,我若被你的侍妾欺负了,告知你即可,可还奏效?”
“当然——怎么了?”他问。
“昨日我被柳环儿推入池中,险些丧命,此事我尚未声张,全凭你来定夺。”说完,我便假意咳嗽了几声,一旁的素水连忙添油加醋道:“是了,若非穆大夫相救……”
“咳咳……”我连忙打断素水,生怕将莫如给托了出来。
“此事当真?你没事吧?”宁遂继而问道。
“还好,命是保住了。”
“不过,我希望你能好好惩戒她,你知道的,我素来有仇必报。我也不想将事闹大了,总之,你是该好好教训她了。”说完,我便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在即将踏出房门时,我的脚步蓦地一顿,转过身:“对了,宁遂,今后,我不打算住外院了。”
话音落地,徒留身后的宁遂满脸讶然。
7
宁遂不知我为何突然执意要留在宁府。
尔后两天,他甚至还试图来劝我。只道是府内不如外院清净,况且他风流成性,沾染了不少莺莺燕燕,也怕叨扰了我。
我不为所动,只是觑着眼瞧他:“我不惧这些。说到底,应该是你害怕我会阻碍你纳妾吧?”
宁遂好像有些无语。
我又道:“我们早先前便约定好,互不相干,所以你大可放宽心,今后无论你纳多少房妾,我都不会管你。”
“你只需管好她们莫来招惹我即可。”
“就像那个柳环儿,下次要是再招惹我,我可真不会像这次一般,任你关几天禁闭而已。”
言罢,我又细细笑出了声:“如今,我只当你被猪油蒙了心。”
宁遂看着我,似乎有些头痛,又有些生气。他抿着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驳我。
随即,干脆是甩了甩袖,离开了。
自这次以后,宁遂好些天都没理我。我也图个清净,开始暗中着手查起了宋家的案子。
这几日,通过莫如,我总算是理清了一些头绪。
原来这些年,宁家的确有京城权贵扶持,甚至还全靠宁遂在暗中笼络。
莫如是曾在群芳阁见过,宁遂特地设暗阁,请京城贵人前来赴宴。
她记得清楚:“那些贵人身着锦服,衣上绣着日月星辰,气度不凡,一看便是达官显贵。”
“似乎……”莫如忽而低下声:“还提过宋大人一事……”
言及于此,她又惶恐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用绣帕遮掩于唇:“姐姐,此事可莫让宁少知道了,否则会怪罪我的。”
此时我心中已是雷霆万钧,愣怔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我决定,开始调查宁遂。
他一向不规矩,流连花柳酒巷,好几日都未必见得到影。
于是,我便想趁着这些时间顶着少夫人的名义来探他的书房,岂料人还未进院子,就遭侍卫赶了出来。
我原本是气不过的,撸起衣袖就要跟那侍卫争论,下一刻,便听到了一道声音:“少夫人?”
我愣然回首,只见一名青衫男子提着药箱,眉目温润地朝我笑:“你这是做甚呢?”
“啊——”我反应过来,默默将袖子放下:“穆大夫,真巧啊。”
“你这是做甚呢?”我将问题反抛给他。
他指了指药箱:“给老夫人开了些安神的药。”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旋即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似的,走上前:“上次还没有谢您呢,我那有上好的铁观音,不如去试试?”
随即,尚未待穆从容开口,我就使眼色要素水连推带拉的将穆从容请去了我那里。
说是请喝茶,多少是带了些其他心思的。
煮茶焚香,烟雾缭绕,我亲手将茶奉到穆从容面前,笑着问:“穆大夫,前些日子我看了一出折子戏,戏中提到了这样一味药方,只要服用了,便让人身心疲惫,如感风寒,对身体却是无损的。”
“当真有这种药吗?”
穆从容喝了口茶,随后意味不明的看着我:“的确是有,少夫人是想要……”
“我就是好奇。”当即,我就从一旁拿来纸和笔,递了上去,满脸讨好:“就当学习学习。”
见我满脸谄媚,穆从容也不好拒绝,卷起衣袖落笔。
写完后,他还不忘嘱咐道:“切莫用来伤人。”
“这是自然——”我眉眼带笑,连忙接过了药方子。
8
没过两日,宁遂便病了。
有下人慌着要去请穆从容时,恰好被我拦下。
我指了指素水端着的汤药,道:“这便是穆大夫开的药。”
下人方才放下心,点头退下。
我径直走进了宁遂的房间,彼时他正靠在塌上,面色苍白,双目微阖,眼皮隐隐跳动着,似在思虑些什么。
见状,我接过素水手中的托盘,笑着走向他:“我请穆大夫开了些药。”
闻声,他睁开双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待他询问,我又将盘中的药碗与几盘点心一一放在矮桌上。
“小时候你就嫌药苦,每次都得就着蜜饯喝下去。喝完还得吃几口南苑苏家镜儿糕,你看,这是我刚买回来的。”
我兴致勃勃地说着,抬头就见宁遂沉思的目光:“这些你还记得?”
“如何会不记得?”我抿唇一笑。
“你我虽从小吵闹着长大,多年来情谊终究是不一样的。”
“宁遂,我想明白了,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现如今,我只想好好与你过日子。”我顺势将手覆在他手背上,言辞语措满是真切。
这一刻,时间仿若静止。
而我的心脏却跳得厉害,我是在向宁遂示好,亦也是示弱,只有真正近了他的身,才能查清当初宋家的案子。
数息过后,宁遂却是拂开了我的手。
旋即,他拾起药碗仰头喝了下去,喝完,又抽了我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唇,却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有心了。”
“但是,绮罗,我可无法当个正经丈夫,你的性子过于执拗,自然无法纵容于我。待母亲生辰过后,你还是回寄香阁罢。今后,我也不会薄待你。”
他眼尾上扬,一如既往地散漫,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恍然间,我觉得宁遂似乎变了。
看似依旧纨绔,却多了几分老成。
只是此刻,我无暇多想,心底含了怒,脸上却依旧展开笑意:“宁遂,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款款起身,往外走去。
走时,我还不忘环视书房一遭,目光落在了那上了锁的书柜上。
只是,此时的我不知,刚一出书房,就有人从窗户前窜进了屋内。
那人身似魅影,青衫磊磊,望着我离去的方向:“宁遂,有人急了。”
闻言,宁遂抬头,眸光渐深:“我不想将她牵涉进来。”
那人淡淡一笑:“你知道的,局内人,都是无法独善其身的。”
9
我有些生气。
也不知是在气计划未能成功,又或事气宁遂那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也便是我在气头上时,长廊转角处,我迎面又撞上了柳环儿。
她素来跋扈,又与我是老冤家了。
前些日子宁遂也只要她面壁思过了几日,显然是偏宠于她,见着了我,便也更加趾高气昂起来:“哟!少夫人怎么气冲冲的呢,可莫又不是惹少爷不快了?”
柳环儿捏着帕子,满眼幸灾乐祸的模样。
她身边的婢女也连忙应道:“啧!三姨娘,这谁能有您在少爷面前得宠呢?”
“如今账房钥匙都交由您掌管,当真是人家羡慕不来的福气。”那婢女还顺势掂了掂腰间的钥匙。
按礼数,府内用账应该是正房来管才是。
摆明了是要怄我。
我自然不能让她们得逞,索性拿着帕子朝空中扬了扬,无视了她们:“素水,这都快入冬了,怎地还有蚊子在耳边嗡嗡嗡的?”
言罢,便满脸厌弃地走了过去。
那柳环儿自讨无趣,原地恨恨跺脚方才转身。
我走了几步,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招着素水低言了几句,旋即抬头看着柳环儿那曼妙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是夜,我与素水凭着在柳环儿那儿偷来的钥匙,潜入了账房。
柳环儿到底徒有其表,我不过是唤素水置了点迷香,钥匙就轻松到手了。
我和素水在账房翻了许久,大概地挑选了一些宁遂常送礼的几位权贵,最终,我的目光锁定在一个名为王河的账目上。
王河,沐阳人氏,官拜漕运总督……
我的瞳孔猛然一缩,旋即明白了什么……
两年前,长康城官船遭挟持,父亲查案顺藤摸瓜便查到了王河,可不久后,一道圣旨凭空而下,宋家惨遭人陷害……
这一切,莫不与此人有关?
时间不多,我来不及细想,抄了那页账目,才起身离开。
离时夜色如魅,我思绪繁乱,且不知,在不远处的柱子后,有一双眼睛正阴恻恻地盯着我。
我手握王河的信息苦思冥想数日无果,唯敢肯定的是,宁家定然与此事有关。
可我却不敢在宁遂面前表露半分,甚至为了讨好他,还要每日对他喜笑颜开,得来的依旧是他的厌恶。
直到那一日,心力交瘁的我,终究是病倒了。
病来如抽丝,我在床上躺了两日。期间穆大夫来瞧过,只道是我心思繁重,操劳所至。
那时他一边写着药方子,一边意味深长的道:“少夫人肝气郁结,心结非一日所积,还是要多与人说说话,散散心才好。”
闻言,我静默许久,无端地叹了口气。
“穆大夫,如若你的家人一夕之间忽遭祸事,家破人亡,唯独只有你还苟活于世,你会快乐吗?”
我睁着双眼望着垂帘,目色空空:“特别是当你得知,家人惨遭陷害,你寻到了仇人的蛛丝马迹,你又是否会追查下去呢?”
回想昔日种种,我内心更觉酸涩,这一年多来,我存活在这世上,犹如孤魂野鬼,这些内心困事,鲜少跟人提起,更是无人诉说。
如今又是病上身来,一时之间,更觉得难受,嗓音也不觉得哽咽了起来。
屋外天光暗淡,不觉落日已尽。
此时屋内尚未掌灯,我悠悠转眼,看不清穆从容的神情。
却只见他忽而站起身走了过来。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苦涩,滚烫的泪水顺势淌落,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帕子,伸出手,细细替我擦拭着:“那便顺心而为。”
暮色沉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那双温润的手抚过我的脸庞,带着一股暖意。
他嗓音温和:“今后若有需要的地方,随时皆可找我。”
屋外的风卷着夜色吹了进来,吹得帐勾叮当作响,而我的心,也在这一刻被吹得动荡。
这一夜,我反反复复发着烧,醒了睡,又睡了醒。
睡眼朦胧之间,床榻边始终有一个人在守着。
那人不断洗着湿手帕替我祛温,亦在我反复惊醒之时,握住我的手,不断轻声安慰着。
他的掌心很厚,握住我的手时,不断轻声安慰着,声色低沉温柔,扣人心弦。
我便在这一遍又一遍的低吟中,渐渐安稳下来。
次日醒来,却未曾见到那抹身影。
素水端着水进来时,见到我,喜笑颜开:“少夫人,您总算醒了,昨夜高烧不退,说了好多胡话,可吓坏我了!”
我扶着昏沉的头,开口只觉喉咙似烈火在烧,脑海中隐约浮现着那抹身影:“昨夜除了你,可还有谁守了一整晚?”
素水放下盆子,支支吾吾:“除了奴婢,没有谁了呀。”
原来是个梦……
可怎么会如此真实呢?
“穆大夫昨日……”
“哦,穆大夫呀,昨日傍晚开了方子唤奴婢抓了药就走了。”
“哦。”我点了点头,平白地有些失望,心底荡了一抹异样。
怎么会惦记着他呢?甚至……梦里都是他……
我不敢细想下去,摇了摇头,试图甩掉那些旖旎心思。
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查出陷害宋家的真凶。
料想此,我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去接素水递来的湿帕子,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墙壁上的一副墨画。
竖直的画卷上,呈现的是一座寺庙,而寺庙的旁边,是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杏叶落了满地,就连空中,都漂浮着许多,似乎要将整座寺庙覆盖。
“你怎地将这幅画挂起来了?”
“奴婢想着都不用回寄香阁了,自然要好好装扮一下屋子。这画不是少夫人最喜欢的吗?”
是了,的确是我最喜欢的画,也便是在我出嫁的时候,父亲亲手送予我的。
上边画着的是城外的若安寺,犹记少时,宋家与宁家都会一同前去祈福礼佛,我与宁遂,便是在这棵千年银杏树下嬉笑打闹长大的。
而今……
回忆打马而过,我擦着手,蓦地问道:“宁遂可有来过?”
“啊?”素水愣了愣,不知我为何突然发问。
许是怕我失望,她紧抿了抿嘴唇,才摇了摇头。
我将帕子扔进水盆里,淡淡地道:“无妨,反正他一向如此。”